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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初夏第比利斯陽光燦爛花正開——《In Bloom》

Tuesday, July 9th,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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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片

詳細本事
1992年春天剛復國的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十四歲的Eka從學校回家。街頭的收音機播報國家要重建軍力,街上的拉達小汽車車牌還用西里爾字母。她在公寓入口拿了信,回家交給母親,問母親信的內容不果,只能走回自己房間。當時物資缺乏,Eka買新鮮麵包也要懂在店外排隊插隊。

一次平常買麵包,Eka和好友Natia插隊,恰好買到。Natia帶麵包回家,照常的跟祖母吵嘴,吵過咀出露台透氣,右邊的窗戶揚一支復國後的酒紅色底三色旗——二十年過,旗也換了白底一大四小紅十字。Eka回家路稍遙,依舊走過一度橋拱下,給慣常徘徊的兩個死小孩碰跌麵包。她捧回家後稍刮污漬,麵包又可以吃。她回到房間,見到姐姐與朋友吸煙聊天,她忍受不了,走到母親的房間,書架兩個,雜物不多。她打開一個抽屜,找到一個金屬盒,內藏一本蘇聯護照,一包煙,有些硬幣有些信。

Natia家開飯,她、祖母和弟弟靜靜吃,喝醉的父親跟母親又吵嘴打架,祖母最後心痛的,是摔破的一大玻璃瓶葡萄酒。

Eka和Natia也是同學。回到中學,Natia收到一束花,她跟Eka在小息在廁所談到那束花。Natia下課離校,男孩Kote上前說是送花人。Eka回到家,姐姐找來一班姊妹聊八卦抽煙喝酒。有人提到有個女孩給男友發現不是處女而給趕走。有人彈琴,一眾歡唱。歡聚期間母親的腳步聲漸近,十個少女一如任何一個角落在上課前狂歡的學生般,飛速收拾,閒談會變成有琴聲的溫習會。

又是一天。Natia準備上鋼琴課,另一個男生Lado上前。他帶她到一樓梯坐下,送她一支曲尺手槍,教她上彈,讓她自衛。Natia逃了課,跟Lado慢慢走回家,收音機傳來某處要戒嚴的消息。Lado在路上跟她說,要到莫斯科跟叔伯闖闖,回來後娶你。Kote看到二人走過。

Natia約了Eka,乘吊車上市郊某山,然後同跑到湖邊。Natia說,Lado送槍,就是想我長大。

Natia回到家,弟弟把自己反鎖在浴室,嚷著自己殺了人。父母就在外邊吵架。Natia先安慰弟弟,然後趁他離開浴室,把自己反鎖在浴室裡,將手槍放在洗手盆下。Eka回家,在母親的房間打開那金屬盒,讀一封封父母寫給對方的信。母親回家後看到,把信沒收,Eka連忙說要父親的地址,好讓她寫信。之後Eka下課後找Natia同行回去,邊走邊談父親的事。到了那拱橋下,還是那兩個死小孩來騷擾,Natia反擊,Eka勸止。

Eka終於待得三母女離家看父親的一天。母親和姐姐在晴天下準備登車,Eka卻留家不願去,母親最後一次勸不果,問如何跟丈夫交代,Eka答說她發熱好了。

然後Eka上學,在學校遇到Natia。小息時Natia把曲尺手槍強轉贈給Eka,說可用來嚇嚇Eka的對頭人。她倆回到課室,老師未到,裡面同學吵鬧玩耍,衝突間Natia拋擲書包,老師剛至逐她出課室,Eka賭氣說不如連我一同逐出。Natia頭也不回,一直走出學校,同學打開窗見如此,一哄而走。逃課的這個下午下大雨,一眾同學到碰碰車場玩。

玩樂後Natia回家,路上遇到Kote。Kote問Lado是誰,又想向Natia求婚,她只覺Kote是笨蛋,一口回絕。Eka沒有雨傘,走到拱橋下,見那兩個死小孩打另一男孩。她拔出手搶,中止打鬥,被打的男孩拾起自己的刀,兩人各走各路。Eka回到家,姐姐和朋友閒聊。姐姐問妹妹要煙,妹妹想到母親房間的金屬盒子。盒子本有一支煙,那時沒有,姐姐說是自己拿去,可隨時補回。妹妹之後向姐姐討一口煙抽,抽得沒咳嗽,窗外繼續下雨,一根煙在三個少女間傳來傳去。

Kote求婚不遂後的某個白天,Eka和Natia又到那麵包店輪候。穿迷彩服的戰士插隊,沒人敢吭一聲。正輪候間,Kote等人駕車擄走Natia,人人只顧輪候而沒伸出援手,Eka怒斥,給當中一個老人摑了一記。

不知過了多少天,Natia嫁給Kote,請Eka來她的住家婚宴。Eka來到,不發一言也不吃喝,然後請Natia進浴室,說要送禮。那禮物其實本屬Natia,就是那曲尺手槍。Natia把槍收在陽台。Eka問Natia是否愛Kote,Natia說應該愛,他是個好人。Eka再問,如是,那她是否還愛Lado。

觀眾沒機會聽到Natia怎答,或有沒有答。轉個鏡頭一間房內,Natia跟姊妹團說如何給Kote等逼婚,如何喜歡上Kote。Eka都聽得到。眾人轉移到客廳,Eka喝了一口酒,在廳中心當著賓客獨舞幾分鐘,算是慶賀好友新婚。

宴後的早上,Eka問母親她對頭的父親是否給她父親殺了,以致如此。母親說沒有這回事。母親然後上班,餘下她在廚房喝茶吃早餐。到了晚上,區內停電,Eka在大媽看的商店買到蠟蠋,然後上Kote的家看Natia。Eka給好友說學校的事,好友說丈夫不想她繼續學琴。Eka問是何故,Natia怨她跟其他人一樣,就只懂問。然後Natia說,家裡人借錢讓她結婚,但不會借錢為她做生日。Kote回來,少夫少妻之後吵架。

Natia確有生日可做。她回到娘家,祖母喜上眉梢,做了飯讓孫女和Eka同慶。二人在陽台吃飯,盛葡萄酒祝杯,然後地面傳來結他聲,Lado和朋友到這區逛,二人隨即下樓。Lado和Natia談了幾句,碰巧Kote和朋友開車來,把Natia接走,瞪了同樣年輕的Lado一眼。

回到夫家,Natia在陽台拿了槍,在浴室上了子彈,擎槍作勢後,還是出來吃晚飯。餐桌旁的電視說邊境的阿布卡茲又如何如何。

Lado在街上給Kote等人碰到,他們要給顏色Lado看。Lado好不容易擺脫,正喘息間,Kote趕至,向Lado的腹致命一擊。Eka為日間的事到Kote的家,Natia和兩老為這天的事而吵,而Kote殺Lado的消息,Natia已知道了。又吵了一頓,Eka說手槍既已回到Natia手上,Natia不如用槍報仇。Natia沒有聽話,她在清晨時分,把手槍投到那市郊山上的湖,Eka也都看到。

Eka最後在另一個白天去看她的父親。她父親在牢裡服刑,監獄離城一段路。她申明來意時,獄卒問她多大,她答今年十四。

不同年代,不同京城,都有陽光
以首都為中心,不乏太陽光線或其意象的成長期電影,華語片也不缺。我立時想到的是1990年代的兩部:故事在北京發生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姜文,1994),和故事在台北發生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楊德昌,1991)。《陽光燦爛》顧名思義,《牯嶺街》的英文名就是貓王皮禮士利歌曲〈Are you lonesome tonight〉的歌詞”a brighter summer day”。《In Bloom》則以大量的日景透出陽光,雨景和夜景只有短短幾場。放過電影後,我就此問其中一名導演Nana,她說這可能反映主角的個性和心情,而她十四歲時正是1992年,那時生活艱難她卻年輕,片中不少內容類同她當年遭遇。片裡反映年輕而生活艱難的一例,是兩場兩個女生在麵包店前跟一大群人輪候買出爐麵包為主糧的戲。第一場是生活日常,第二回卻間接改變其中一人一生。

這三部電影背景都是所謂的大時代之後。《In Bloom》是蘇聯解體後格魯吉亞剛復國的不穩世道,《牯嶺街》是國共內戰後十多年,政治審查猶存的台北,兩部片都夾帶反映時代的廣播。《陽光燦爛》呢,是文革中期,說緊張也未算最緊張,說高潮也不是最高潮。雖然少年所處的首都某處,不是大暴風眼,但時局就如當時播放的聲音(《陽光燦爛》有的是文革歌曲)般,一點一點的滲進、影響主角的生活。

不過主角們生活的重心,是他們所處的少年群體,而這些群體做的無關國家大事。《陽光燦爛》有少年「幫派」,《牯嶺街》的少年幫派更見「正式」。主角小四也能躋身在同學群體。Eka和Natia有學校的同學,學校以外就遇到Eka姐姐的姊妹、橋底的二人童黨,或是Lado或Kote的少男群體。最後決定Natia未來的,則是Kote和他的同黨。Kote看上Natia,最後能得到她,既因為Lado不在第比利斯,也要靠同黨和他一同出動,把Natia擄去,令她半屈服。而婚後Kote雖說把情敵殺死,但之前的過程亦有同伴參與。

男主角vs女主角
若說三部片除了時和地各異,《陽光燦爛》和《牯嶺街》的主角是少男,一對少女則是《In Bloom》的主角。”In Bloom”,如花盛放之時,到現在還是多用來形容少女。《陽光燦爛》的主角馬小軍,憶起當年迷戀少女米蘭,最後竟衝進她的房間胡鬧。《牯嶺街》的小四,見心儀的小明無法符合他的期望,在牯嶺街把小明刺死。《In Bloom》的故事雖以Eka和Natia為主軸,但她們在兩性關係並非居主導。Eka並非追求者,也未為異性所追求,而Natia則先後給Lado和Kote看上,二人的爭奪戰終於半逼婚和殺戳。Kote和Natia的婚姻也把Eka和Natia二人拉遠。或許有關,或許無關,她們不動或被動,可從另一場戲找到線索:Eka姐姐的好友說八卦,說一個不再是處女的女孩被男友拋棄。按此而論,當時未婚男要的是處女,也介意未娶的伴侶不是處女,女生若於性,甚至愛情先行主動,會予男性如何印象,或許不難料到。

再說一個例子。Natia年輕,Lado和Kote卻先後向她求婚。這已非童年式胡鬧或天真的「結婚」,可青年如成年人般求婚,卻教我們難以想像。電影沒有言明年輕求婚是否普遍,但劇情則反映當時有些年輕的第比利斯男子,有意及早以婚約綁住自己喜歡的女生,女生卻未有如此主動。電影之外的資料也可充當旁證,指出格魯吉亞的早婚,以至未成年婚姻現象並非罕見:聯合國人口基金會引用的一項2005年調查結果指,受訪的20至24歲格魯吉亞女性,有一成七在18歲前結婚,其中鄉間比城市來得多,教育程度愈高,早婚的例子愈少。此片的故事不在農村發生,女主角也都是初中同班同學,然而成年前求婚,和成年前結婚,都在片中其中一個女主角身上發生了。

情愛男女不盡平等,動武的距離則似乎較窄。Kote和同黨可以光天化日,乘眾人苦候買主糧時擄走Natia,他們也可以「追捕」Lado,以至由丈夫解決情敵。在Natia和Eka傳來傳去的曲尺手槍雖然最初來自Lado,但她們也曉得這能防身,亦即明白,或再次確認,動武,甚至示武,可以免卻或解決一些問題:Eka在死小孩前晃動手槍,令死小孩無法繼續二攻一。可她們只讓對方看到她們的武器,但沒有用來傷人殺人。Eka沒有開槍威嚇欺負過她的死小孩,為甚麼?Natia兩回或可能開槍,是否因為想到要對付丈夫,或是其他的原因,所以沒如丈夫一樣殺人?片中情節沒有線索,而她們的作為,令她們跟Kote明顯不同。她們沒動武傷人,不過並沒有避開衝突。而在衝突之前,Eka通常比Natia沈著。

都市裡的時代特色和地方特色
《In Bloom》述說的是過去,道具自是重點。主角疑是謝瓦爾德納澤(Eduard Shevardnadze)的街頭海報,西里爾字母的車牌和蘇聯式小汽車,蘇聯式公寓和懸出的酒紅色底國旗,還有少女身穿的啞色衣裳,都有力襯托當時的氣氛。而成長或城市生活這些能得四海共鳴的元素,與片裡的地方特色並無衝突。數分鐘長鏡頭裡Eka給Natia跳的傳統舞,她倆後來共享的紅酒,甚或Eka在Natia婚宴翌晨在家裡喝的茶(那是也稱「劉茶」的格魯吉亞茶嗎),二人輪候購買的大圓麵包等,都已在那裡流傳多年,是歷代生活的一部分。這些小節,使《In Bloom》不光是一部關於成長,或青春的片子,它也更實在的承載時代和本土。

(慢看香港國際電影節2013(一))

In Bloom / Grzeli Nateli Dgeebi / 美少女戰事 (2013)
Nana Ekvitmishvili(編劇、合導)、Simon Gross(合導)
102分鐘

延伸閱讀
水爺:我沒有溫柔,唯獨有這點英勇

吾不及也

Saturday, March 29th, 2008

寫帖不夠人家快,早已習慣,亦處之泰然,但辦電影節目也給其他人趕先,儘管不會不悅,也會自嘆弗如。

卻說去年九月起想斷斷續續的回顧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但因片藏欠齊,未竟全功。去年主辦平民班房,回顧小津大片的bornlo君,今年則主力回顧安哲羅普洛斯,每兩週一回,第一次回顧已過,從四十年前的短片首作《傳播》(Broadcast, The, 1968)到最近一部長片《三部曲之悲傷草原》(Trilogy: Weeping Meadow, 2004)均一一上演。既有此回顧,我不妨中止自家的安哲羅普洛斯回顧,以省精力。

片目及日期見。時間當為晚上七時三十分,地點為港島灣仔軒尼詩道365號9樓香港獨立媒體會室。如有查詢,請自行電郵bornlo at netvigator.com與他聯絡。

Sausage United Presents: Eric ‘Spanner’’s Choice

Saturday, July 21st, 2007

後記:平安夜來了七個人。謝謝支持。

買了新投映機,繼續凝望安哲羅普洛斯,現正準備一月的放映片源。第一場會在星期五,第二場會在星期天。如想知道詳情,請留言或給我電郵。

Rocco e i Suoi Fratelli / Rocco and His Brothers (1960):生成憂鬱小生

Sunday, April 22nd,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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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的香港國際電影節結尾電影,是六部從沒看過的Visconti電影。第一部是《Rocco and His Brothers》,看完以後,直覺之前正節期看的十多部新電影,就算是蔡明亮的有情之作《黑眼圈》(2006),或劇本肌理較豐,Ray Lawrence的《Jindabyne》(2006),也未必及得上。這樣說或者是因為《Rocco》光芒太顯,或者並不細密而公道,也或者只會落入徒餘爭辯的「蘋橙鬥」裡,更何況我這種感覺並無進一步的論說支撐;但說回來,《Rocco》頗得我心,原因之一,是自以為能代入片中人Rocco的處境。

全片三小時整,按五兄弟分五節:Vicenzo、Simone、Rocco、Ciro和Luca。年輕的法國人Alain Delon飾家中老三Rocco,片首他跟媽子和另外三兄弟,從南方投靠在米蘭謀生的大哥Vicenzo。Rocco在片首並不特別顯眼,及至他跟二哥Simone隨大哥到拳館習拳時,才漸漸教觀眾留意。

電影的核心情節是Simone、Rocco和女子Nadia的關係變化。Nadia本是個賣性服務的年輕女子,一天跟家人吵架後,跑到Simone和Rocco所住的地下室求援,不久Simone就喜歡她。雖然同時Simone在拳壇漸露頭角,但他不善理財,又強跟Nadia認真,因此分心,最後在拳壇曇花一現,終日借酒借賭消愁。Nadia離開米蘭他往,Rocco也要服兵役。

Rocco服役年多後,在小鎮遇到流浪到那裡的Nadia。二人約定回米蘭再見,後來相戀。Simone的損友見之告之Simone,Simone見三弟如此怒不可遏,糾了損友伏撃二人。二人不幸中伏,被帶回Nadia的住所附近,Rocco雖擅打,但寡不敵眾,眼巴巴看著二哥強暴,「宣示」Nadia的「本相」以示威。兩兄弟然後扭打起來,走過幾條大街,打至筋疲力竭。

傷心的Rocco那時只想讓步。他找了Nadia出來,著Nadia回到Simone身邊令他重新振作。Nadia拒絕不果,最後跟Rocco悲痛分手,但卻執行Rocco的計劃。而Rocco也重回拳館,以雙拳發洩恨怨。

Nadia可是回到Simone身邊,重當從前的無賴型神女角色,但Simone仍是整日價喝酒賭錢,沒有重回拳館或找其他工作,最後更欠下前經理人大筆金錢。Rocco聽之,跟大哥和四弟到那當初發掘他和Simone的經理人家中,並與新經理人簽下十年死約,預支款項還債。錢債雖暫了,但情債又生。Simone的眾損友又再出場,重提月前有份合謀的欺凌Rocco和Nadia一事不止,更說Nadia重操故業云云,那時Simone跟Nadia的關係又再轉壞,Simone拿匕首到河邊找到Nadia,在與Rocco參與拳賽片段的交疊中,Simone一刀接一刀的殺死Nadia。

Rocco勝出,媽子和四兄弟在公寓慶祝。忽然Simone回來,媽子還溫慈問他要吃點甚麼,Simone卻叫Rocco入母親的房間,結結巴巴道出殺人事。那時崩潰的是Rocco,猛然嚎啕大哭。

愉快的重遇卻以悲劇收場。犠牲退讓換不來好結果。

片尾Luca跟Ciro在Ciro工作的工廠聊天。Luca道出Simone的結局:他沒有聽務實的Ciro勸告自首,卻在自家天台躲了數天後被捕。最後Luca提醒Ciro晚上要回家,一個人回去。鏡頭也拍到報販掛上靠牆的報章,說的是Rocco在國外的拳賽勝出。那場家庭聚會雖排除在電影外,但觀眾已猜到,那晚在那光潔的樓上公寓上,最多只有媽子和三兄弟。我後來從此回想那不可再的,五兄弟在半地下室看見下雪和工作機會時的團結齊心和喜悅之情。

入心的不是悲劇收場未能團圓,而是犠牲退讓的收場。Ciro最後說Simone在鄉下時對他照顧有加,到了米蘭就變了樣;而收在回顧展場刊的幾句,是

“Rocco is a saint. But in the world in which we live, in the society that men have created, there is no place for saints like him. Their piety generates disaster.”

Rocco被稱為聖,該因為他的犠牲退讓看得見——而母親的呢,卻只能間接的了解——見Simone到自己打工的洗衣店偷客人的衣服而不制止,年多兩年後捨得兩個人的幸福,還要犠牲一個女生來拯救兄長,最後更簽下十年死約,免得兄長因錢債而亡,如觀眾願全片看完,這三樣都看得見。說溺愛也好,說犠牲也好,Rocco把不快樂的事一一包攬,他是否因為讓兄長而心安,我未能肯定,但他如此做,或可能是他當初認為,置諸不理後的痛苦,實不及所愛沈淪的痛苦。他最後的大爆發,直覺以為是因為他一切看得見的努力都成空,兄長最後卻仍走上不歸路。

也想到自己聲稱或安撫自己的,所做過的一些退讓,儘管不如Rocco所做的那麼多,那麼自然。

還有Alain Delon的憂鬱。青年期聽人取笑某某「扮憂鬱」,沒識愁滋味沒有不快事卻要裝;雖說Alain Delon實是演戲,演戲是真劇情非實,端的也是「扮憂鬱」了,可就算非真曾發生,但聽了如此故事,又得演將起來,該也真的會現出一張不快樂的臉孔吧?

看前跟相識聊天。她知我沒看過,就道:「沒看過的話,那就值得去看啦。Alain Delon真是無敵靚仔。」二十四五歲的電影小生,俊是沒錯,再加演得到,毋須低頭沈思抽煙連連,就成實至名歸的憂鬱小生了。

2007年香港國際電影節個人速寫

Thursday, March 29th, 2007

(不斷更新至四月中)

又是一年一度的香港國際電影節。往年都是寫長篇筆記,今年打算先寫點短記,以備日後長筆記也好,確實留一點記錄也好。由於最終目標仍是長筆記,暫不想自己有份的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連上速寫。

電影的次序按觀看的先後排列。隨時加插新筆記,筆記有劇情描寫

Final Score 求學不是求分數? (Soraya Nakasuwan, 2007, 泰國)

三月初在曼谷看了。四個曼谷男校第六年男生:吊兒郎當(亦如香港話的「hae」)的半搖滾男Per、肥仔Big Show、要聽父母言選會計,或是按自己喜好選漁業系的華裔男生Bok,跟留班生Loong,一同要通過2006年的高考,才可入讀大學。四人各有應付方法,但高考成績一公布,四人跟數以萬計的考試一樣,被反覆修改的分數弄得團團轉,全片佔「戲」最多的Per最後得以另一種方式報考本地大學。可最後結果是四人殊途同歸——如果「歸」指的是一個大學生身份的話。

Slumming 公子愛玩人 (Michael Gawogger, 2006, 奧地利/瑞士)

飾演Sebastian的男演員在片中說,slumming是離開自己熟悉的去處,在維也納的陌生角落跟不認識的人見面。他的解悶花款固不會獨沽一味,用手機拍陌生女性兩腿中間,跟同住朋友Alex月旦路人或替他們編生平,或將中年醉酒失意詩人Franz塞進汽車後行李箱,火速送至鄰國捷克邊境小鎮,亦「妙」。然而似冥冥中注定要付出代價,Sebastian slumming當中竟生出真情,及後所喜女生Pia知其「放逐」「事跡」後拂袖而去,最終Sebastian修好不果,跟另一個新識的女子遠赴耶加達,slumming何只十里百里,竟是千里萬里。而Pia陪Franz的相好上路尋Franz,Franz從小鎮出發走過雪地回維也納,只要多幾個人跟他們互動,也可成了slumming。

Sebastian片末在耶加達一個戲棚邊被兩個喝酒的男人談論,卻未必是Sebastian的報應,但該是到處楊梅一樣花,四海俱有寂寞人。

Legaturi bolnavicioase (Love Sick) 痛愛
(Tudor Giurgiu, 2006, 羅馬尼亞/法國)

這片在去年的香港同志影展亮過相,從原著小說改編,導演第一部片。大意講關於女生Cristina兩段同時發生的愛情,情人分別是愛耍脾氣的兄長Sandu和紅髮女生Alexandra。我寫的像一個三角戀愛故事,但確然也是,而電影也沒有太多呈現眾人以為的,近親戀和同性愛故事多有的獵奇情節——開場的男女赤身愛撫不會有旁白說「他們是兄妹」。

關係轉差的描寫亦是尋常,彷彿說出各式戀愛關係變差時的共同處(都是大吵大鬧兼冷戰苦思?),不會因戀愛的某些特質而必須添油加醬。略略觸及的城鄉對照亦有趣味。

Pervert’s Guide to Cinema, The 變態者電影指南
(Sophie Fiennes, 2006, 英國/奧地利)

自己電影節正節期的最後一部片子。

“Pervert”一字字典的解法不只是色鬼,也可以指離經叛道者。Zizek獲邀登車入廠,及至當年拍片現場,用心理分析仔細解說名片經典場面,雖是少有,但未必離經叛道。但我等看片往往未必如此精細,一旦達不到的話,會否反過來說走火入魔,或真的「變態」二字了事?

未看此片時已不打算寫筆記,蓋已知Zizek英文流暢但口音過重,觀點連珠砲發,自己聽解力不濟,只有心神聽,未有精力解和記;二者覺得看此片有點似聽課或學術講座,近日已在上課,說不定自己因此有些不抄筆記的叛逆心態。

此片的擬名片場景實是一絕。精細有之,流動有之,簡陋得似戲謔者亦有之,妙處實不比原電影選段遜色。

日之丸 Solntse (2004)

Sunday, October 22nd, 2006

K.搣匙,以及各位友好,恕久等了。

片名:Solntse (Sun, The) 日之丸
導演:Alexander Sokurov
年份:2005
地區:俄羅斯/義大利/法國/瑞士
片長:110分鐘(彩色)
語言:日語/英語

電影本事

1945年8或9月的一天,東京皇宮的防空地窖,兩個穿上燕尾服的內侍給裕仁(即日本人叫的昭和天皇)傳早膳。早膳是歐美式的,有奄列和蕃茄醬;較老的內侍傳膳時,雙手顫抖,似是因侍奉多年的天皇而顫抖,非關年紀。裕仁進早膳時,內侍開了收音機,調頻調至美軍電台,他慍怒命關。

內侍接著給他念那一天的時間表:跟內閣和大本營要員開會、研究海洋生物、午膳、小睡、讀書靜思,不要忘記給殿下覆信。如果美國人到來怎辦?裕仁問。

內侍回奏,有日本人一天,他們也不敢來見。中年內侍又奏,似聞外間已有人視陛下為常人。裕仁雙唇開合,似語非語,那一天他很多時候也如此。他最後對內侍說,他跟內侍無甚分別;而21年前的1924年,我國國民蒙奇恥大辱。中年內侍卻不同意裕仁的話的上一部分,仍堅持人們都當天皇是神。

裕仁隨後入室更衣,老年內侍道歉頻頻,只怕更衣也成了大不敬之事。好不容易為主子穿上草綠色陸軍公務服連佩劍,內侍說主子清減不少,為臣的都很苦惱。裕仁說他近日胃口不佳,內侍說會有對應的夜宵。穿戴齊整後,裕仁自言自語:「有一股臭味從朕口湧出。除了家人,無人愛朕。」

內侍聽說了,回道愛陛下的尚有國戚和無數百姓。裕仁就借教宗不回信的事,說實情並不如此。內侍回奏謂,不過是一眾樞機主教從中作梗。

裕仁從起居處走到地窖的會議室,準備跟內閣和大本營要員開會。陸軍大臣強辯軍中尚有不少忠貞之士,海軍大臣則說尚在的軍艦不及敵人,不堪再戰。文臣沒加入爭辯,二人爭拗起來。最後一直顫唇不語的裕仁開口,說所謂的義,即為民眾渴求的和平;投降固不能接受,但也可以利益求和。天皇說罷,閣議結束,陸相洩氣。

完了閣議,裕仁幾在地窖迷路,好不容易沒遇上剛離開的閣員,到了地面的實驗室。實驗室外有軍人搬運物件,飛過飛機的引擎聲傳進來。實驗室職員遞來一種蟹的標本,裕仁細看,一邊細道牠的來歷、住地等等,職員展冊恭錄。接著,他從蟹殼談到那種蟹散居東亞沿岸,但移居不會太遠的特質,然後說出「1924年的奇恥大辱」:美國加州拒絕接納日本移民,日本人感到受歧視;民氣可恃,軍隊藉此崛起,是為戰爭遠因之一。中年內侍在實驗室外都偷聽到了。

觀過蟹後,內侍勸他回到地窖,以免被美軍發現。裕仁還是回到地窖,為的卻是按時間表午睡。他坐在起居室的床上未能即時入睡,漸漸的想起實驗室水族箱裡的魚,然後發了怪夢:魚兒像轟炸機也像炸彈,蹂躪城市,城市遭焚。他醒來,慢慢的走到案頭,磨墨寫作。

他先寫了一首詩,說的是櫻花和初下的雪同樣短暫。接著他邊低吟,邊給兒子寫信,信的內容是戰敗的事實和原因:自信過度、看輕敵人、狂傲、沒正視自己武備不足而作戰。信寫好,他端詳案頭的拿破崙像,再打開案頭的照片簿。第一本有他自己和家庭成員的照片,他親吻了王子出生不久後所拍的照片。另一本是英美白人明星的相集,他一邊看,一邊顫唇。鏡頭拍下相集裡的差利卓別靈,也拍下了一張希特勒和興登堡的合照。後一張照片的相中人,俱往矣。老年內侍此時進來,給裕仁換了禮服:黑色高禮帽、燕尾大衣。

美國大兵到了。

裕仁回到地面,離開房子。房子外有花,有穿上卡其色軍服的美國大兵。他看了看室外的景物,大兵命他登上轎車。他細看轎車,登車而去,離開皇城,經過沒怎清掃的東京廢墟,看到扭打的小孩和輕鬆閒談的憲兵。轎車駛到美軍統帥麥克阿瑟的住處。麥克阿瑟在西太平洋征戰三年多,此時剛如殺入黃龍府,住在(前)敵人的核心地帶。天皇的隨員被憲兵擋回去,天皇一人進內見將軍。

將軍的譯員問天皇是否願意接受將軍的命令。天皇回道,同意將軍的決定。將軍接著用英語問,天皇有點緊張,用重口音的英語回答。同一個懂日語的譯員勸說天皇,對將軍說日語才顯尊嚴,天皇卻說到了此刻,神才說日語。可言猶在耳,英語不及述說之處,他卻用日語補足:打仗之初,有人勸向西伯利亞北進,有人名位顯赫,卻揮霍無度。二人對話終了,將軍叫天皇可以離開,天皇笨拙的開了起居室的大門,離開將軍的住處。

前敵人已安頓好,皇宮沒有被炸之虞,裕仁回到宮裡的那個書房。他看到案頭的拿破崙像,把它收進抽屜,然後細看一幅描繪中古武士衝鋒陷陣的版畫。——似是向勇武道別。

內侍不久帶了紙箱進來,裡面裝滿美國人送贈的Hershey’s牛奶杏仁巧克力。裕仁欲試,但內侍恐怕美國人趁機下毒,勸裕仁不要先試;他為主子試吃,結果無事。隨後有客到訪,客人是個學者,略見拘謹。裕仁跟他談論北極光,學者勉力回答。裕仁問:離北極甚遠的東京,會看到北極光嗎?學者回道:雖難用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但按東京的緯度,該不會看到北極光。裕仁問北極光的問題,因為他相信,東京曾出現如此的光線。短談完了,裕仁囑內侍從紙箱取一些巧克力給學者。他們身邊的案頭,還有達爾文和林肯的半身像。

隨後裕仁說,趁尚未日落,該讓美軍的隨軍記者拍照。中年內侍先走出房子,坐在吉普車等候的隨軍記者立時狂喜,互相問道 “Who’s that guy?” 裕仁繼出,小鬍子和西服顯得他像差利卓別靈。譯員跟內侍好容易才維持秩序,隨軍記者拍了點照,裕仁顯得失卻興頭。

譯員同時帶來麥克阿瑟的口信:他邀請天皇共晉晚餐。裕仁應允,乘車到麥克阿瑟的住處。將軍對天皇說,他父親也曾在他現在的住處——美國大使館——工作過。將軍又跟天皇談起其他人和事:「天皇的好友」希特勒(但天皇說,二人沒見過面,他也不認識對方!)、德國和日本戰勝的把握,以及天皇的命運等等。二人對坐晚餐,天皇索了雪茄吸食,把一杯干邑一飲而盡。

將軍又問天皇:當活著的神,有何感覺?天皇說言語難以訴說,可並非好過。將軍佯稱有事要趕忙離開,然後從門縫偷看天皇有何動作。天皇獨舞,將軍見之而笑。

對話繼續。將軍說美國人是買東西的民族,不用更多領土;天皇說原子彈像暴獸,說空襲那些月人人都逃到鄉下,接著又說,命令突襲珍珠港的不是他。將軍反問:所有事不是要看你意思才做的麼?

天皇離開了,回到宮裡。他摑了服侍太週到的內侍一記,內侍退,他自言自語,辯將起來,說到停戰和放棄神性的想法。倦了,裕仁臥在沙發睡倒。

皇后不久求見,裕仁不得不醒來。二人在起居室談天,裕仁提到放棄神性的想法。裕仁接著替皇后解帽,顯得笨拙。然後他們出門見兒子。

臨離開,裕仁問內侍,替他錄下玉音的技師怎樣了。內侍答道,技師切腹自盡。裕仁愕然,皇后牽他離開。

電腦構成的東京鳥瞰,是片灰茫茫廢墟,背景聲是廣播,有說是天皇的聲音。

一個改編歷史的故事

且看按正史整理的時序: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
1945年8月28日:美軍開始在東京附近登陸
1945年8月30日:麥克阿瑟乘坐的飛機,在東京附近的厚木機場降落
1945年9月2日:日本代表在停在東京灣的美軍戰列艦密蘇里號(Missouri)上簽署降書
1945年9月8日:麥克阿瑟正式停駐東京,住在美國駐日本大使館
1945年9月27日:麥克阿瑟與裕仁首次會面

可見日本投降、美軍佔領,以及將軍和天皇的會面,並非如電影導引的,都是在同一天裡發生的事。而電影裡的閣議可以說是處理投降後尚未平息的爭議,或事後「檢討」,未必一定討論是否投降。將史事像傳統戲劇般,壓縮在一天發生處理,可以看成故意藉短時間內的起伏,加添電影敘事的興味。

或者將史事按實按日舖陳,並非蘇古諾夫攝製獨裁者,或大權在握者(如果你認為裕仁還是憲法下的君主,或只是「最後的點頭同意者」的話)四部曲的主要原意——1999年的《摩洛神》(Moloch),講的是勢力下滑前一刻的希特勒;2000年的《金牛座》(Taurus),講的是餘下壽命不長的列寧——順境之末既說過,死前也說過,這回不妨說一個大權在握的人,失敗後怎麼辦怎麼想。

裕仁的國家確是失敗了。仗打不下去,按敵人的呼籲喊停,活著的軍人徒有雙手兵器也無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首都除了皇宮以外,幾全成廢墟,未死的敵人還住進首都,敵人的將軍開始當裕仁的「太上皇」,裕仁好些祖先也曾遇過相近的場面。如果戰勝才為成功,那裕仁於此時,並不成功,而這個不成功的君王沒有因此自懲自盡,卻活下來等待未可知的命運。而「不成功」和「未可知」,也是後來歷史記載的一小部分。裕仁後來又活了44年。電影改動了歷史,但卻沒將之顛覆,或變成幻想為主的「歷史」故事。

裕仁和天皇

香港觀眾看這電影時,比較留意飾演裕仁的尾形一生。畢竟,前一年(2005年)他們當中不少人曾看過他擔當主角的《東尼瀧谷》(市川準,2004),尾形在兩部片都飾演中年漢,同樣有點落魄。但更吸引觀眾目光的是,那張似語不語,不時開合的嘴。說那張嘴像金魚者有之,說那張嘴破壞君王形象也有之,說那張嘴把裕仁變成類傻瓜(再聯想到他的父親,大正天皇嘉仁?)亦有之。

這些解讀有理可循,而我想,除可以剛才提過的三種說法解釋外,那張不時開合的嘴,其實連上一些無法可說,或不能說的話。裕仁雖為天皇,但仍為凡人,外表也似一個守成之君,有些想法他未必能用言語表達,也有些話,礙於身份或風險,他未敢說出來。他否認社會給他建立的神祗地位,內侍多次否定;如他再說另一些不合大家期望的話,又會如何?

身份有時方便了自己,但有時也會阻礙自己,無法即時如願以償。按照正史,投降後約四個半月,即1946年元旦,裕仁發表〈人間宣言〉,天皇那時才正式把自己定位為人。

香港觀眾也見到銀幕上的天皇,舉止笨拙,沒有承認自己發動戰爭的責任,或及時向將軍認錯——後二者大抵源於我們對近代日本侵略中國的認識和想法。如果在宮中生活歷年,以前並沒遇過太多太大的變故,按照通俗智慧,天皇如富家子女般有些令平民發噱的動作,不足為奇。而電影既是導演一篇基於當時歷史,談論大權在握者在某些處境時表現的影像文章的話,導演未必須特意設計一些場面配合觀眾對歷史的看法,或討好觀眾,正如電影裡的事情,並不如正史般要在數星期內發生。

俄國與日本

其實蘇古諾夫身處的社會,也可以導引他藉電影令天皇認錯:日本帝國是希特勒的盟友,蘇聯跟納粹德國打了一場近四年的仗;而日本帝國打敗俄國後(1904-5),又想打敗蘇聯(1939),但結果大敗而回;後來,蘇聯在日本投降的前夕,對日本宣戰。但既有這些歷史背景,觀眾仍然看到的是個人——儘管是歷史裡較吃重的角色——面對某些處境時,如何處理,而非評論一己歷史功過。

未知是否巧合,片中某些場面卻跟俄國連上邊:裕仁案上的拿破崙、達爾文和林肯像,或照片簿裡的白人明星相片,暗合日本帝國時代「脫亞入歐」的呼召;那跟俄國皇族著意與歐洲靠近(如並非四部曲的前作,《俄國方舟》(Russian Ark, 2002)所示)的想法,有點類同。

然則來自主角想靠近世界的人,未必知道主角的想法。片裡的美國大兵和隨軍記者,或只識太陽旗,或見過持槍進攻的日本兵,或仍帶著勝利的事實和喜悅,而辨不出敵人要為之犧牲的天皇,只當他是個滑稽的主人。而大兵首腦之一的將軍,與天皇見面的時間較長,也有多點機會了解對方,但仍未及完全知道和了解對方所想。

廢墟的影子漸漸消失,觀眾該準備問第四組問題:下一個大權在握者會是誰?他/她又會面對怎樣的處境?

延伸閱讀

本片官方網頁
香港國際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好些香港觀眾的觀後筆記
本片日本版預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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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買那麼多:我的2006年香港國際電影節片目

Sunday, April 2nd, 2006

轉了工作多了工時,繼續兼讀碩士,友儕間的康樂活動漸多,加上年歲漸長又渴睡,泊固然減少新文章,就算對那與我同年出生,向之進貢八年的電影節,理應也減少購票,避免浪費光陰。可自己寫好訂票名單時,已給自己安排27部大戲——對不起各非劇情片導演,港人素用「戲」字稱呼電影,就算非劇情片亦然,實顯我等用字不甚講究——節後又排了7部,端的狂了。

今年訂票冊子體積大,部分中文文案文筆差劣,選片又云不甚吸引,我竟生出如此陣容,總得要解釋解釋。下文排列不全按冊子次序,但求自己方便。

「神秘電影」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午夜優先場奇情艷情片的代名詞,今年成了電影節下午節目的名稱。提示只有香港歌手這一條,且看面紗一掀,是花團錦簇,或是了無生氣。

泰國電影:《Invisible Waves》、《Bite of Love, A》

自己兩三年來靠泰國電影沾了點光,若要繼續沾下去,總要出力。今年電影節泰國電影依舊不多,中型發行商GTH的大片年年不至;五星電影的《Invisible Waves》為影展常客,今屆電影節冊子排前介紹,Pen-ek的黑色調子或怕更重。

大發行商Sahamongkol被介紹到電影節的是今季新片《Bite of Love, A》,去年的《Midnight My Love》和真人秀電影《Crying Tigers》都欠奉。另1/3部節內泰國(合攝)電影《黑夜》可候至復活節在電影院看,毋需先睹為快。

東亞電影:《向日葵》、《賴小子》、《芒種》、《三丁目之黃昏》、《4:30》、《Blossoming of Maximo Oliveros, The》

中國大陸電影選了三部:選《向日葵》有點碰運氣,雖知故事時空跟賈樟柯的《站台》(2000)相差不遠。《賴小子》和《芒種》都是基層故事,若說我選前一部不是再因為賈樟柯,那就是在騙大家了;選後一部主要因為他人介紹。

《三丁目之黃昏》乍看是小津東京系列電影的延續,想景物應似,故事像否則未知。

陳子謙的第二作《4:30》,看來沒有首作《15》(2003)的喧鬧,但看來繼續叛逆。菲律賓電影於香港的電影節歷年不絕,今年首次購票入場,《Blossoming of Maximo Oliveros, The》未必屬小品,但不會欠缺溫馨場面。

對張元的《看上去很美》有興趣,但時間不合,唯有放棄。

西亞電影:《Iron Island》

伊朗電影盛名難卻,我總想每年電影節也來一部。Abbas Kiarostami跟Ken Loach的2/3部因放映時間不合,只能錯過,其他熟悉的導演名字又沒載於今年的冊子,結果隨意的在另三部裡選一。

想追看的:《White Diamond》、《Sun, The》、《Child, The》、《Don’t Come Knocking》

讀者和觀眾常有追看的習慣,要不追看連載或連續劇,便是某作者的新作。所謂「大師」,多也是電影觀眾追看的對象。——「大師」導演不一定都是拍娛樂電影的名家,但要裝電影愛好者(?)的話,或是觀影範圍較廣者,各「大師」的名字和電影,很難完全不去認識。有時候,一看「大師」某作,立時難忘,會暗暗立誓向前回溯,兼靜候其人新片;當然非「大師」的電影,也可教你有同樣感動。

Herzog的劇情片回顧,此地的電影節目辦事處數年前曾推出;《White Diamond》不屬此列,因為是紀錄片。

Sokurov的家庭三部曲和歷史人物四部曲交替推出,我去年曾看過前一個系列的《Father and Son》(2003),今年則選擇《Sun, The》,儘管已錯過之前的《Moloch》(1999)和《Tarsus》(2000)。

主角沒有身旁的父親輩人物,卻要為擔當新生嬰孩父親,那是《Child, The》跟Dardenne兄弟前作《Son, The》(2002)的其中一個分別。《Son, The》的故事不俗,今回又會如何呢。

Wenders的美國片又來新作,就是《Don’t Come Knocking》,主線為近日被《Brokeback Mountain》炒熱的西部牛仔類型電影。

隨機選的劇情片們:《Allegro》、《Hawaii, Oslo》、《In His Hands》、《Night Watch》、《Death of Mr. Lazarescu, The》、《Ringfinger, The》、《Battle in Heaven》、《House of Sand, The》、《Good Night, and Good Luck》

頭六部是歐洲片,後三部是美洲片,兩部南一部北。若要說清楚為甚麼選這要那,確實難於啟齒:先批評了中文文案寫得差,選片時卻先挑中文文案讀,看看不知真假比例的劇情「簡介」和取得的獎項,然後決定購票,確是自相矛盾。

《Allegro》和《Hawaii, Oslo》都是北歐電影——每年電影節總有些一回合的特別專題,旨在推介某類電影,今年那指針指向北歐。這類專題不時有驚喜,先看兩部碰運氣。

選《Night Watch》是因為文案舖陳的異國商業大片氣氛。《The Ringfinger, The》教我想到《Citizen Dog》(2004)的類近情節:兩片主角都弄斷了手指。《Good Night, and Good Luck》談的是歷史。我喜歡看歷史故事。

紀錄片:《Slavoj Zizel: Reality of the Virtual》、《高三》、《Nine Lives of Korean Cinema》、《台灣黑電影》、《Power of Nightmares, The》

有關Zizel的說理聽得不多,大抵是本科求學時他老人家大名未至,還沈醉於傅柯或哈巴馬斯;曾聽過的學說,只是轉載而來的,他的「色情笑話與社會聚合論」而已,其他的引文通通忘卻。《Slavoj Zizel: Reality of the Virtual》看怕是我的齊澤克導論課。

在國外電影節工作過的張虹,回到香港後拍成《中學》(2003),場後討論不絕。福建去年也生成一部中學生活作《高三》,全篇集中的談考試,絕無像當代書院《無極》風名師般的人物給大家調劑調劑,只得徹底繃緊。

電影節向有兩部較短的電影同場放映的傳統,《Nine Lives of Korean Cinema》和《台灣黑電影》就是因為短,所以拼成一個節目。近年韓國電影崛起的故事已略聞一二,韓片九命之說,看看就好,未必費神研究;反而另一個華語影壇的B級片和奇片風光,更見吸引。《戰神》(1976)再佳,也不足填飽我的電影口胃。

每年的電影節,總有些左翼向或批判力強的紀錄片放映,可時間往往不太方便觀眾(1030或2130開場),場館座位往往不會很多(座位一百多個的太空館演講廳或藝術中心agnes b電影院)。今年情況稍見好轉,不需觀眾星期天大清早起床赴會顯其誠,場地也選了座位較多的大會堂劇院和科學館演講廳,方便了更多的觀眾。批判恐懼政治的《Power of Nightmares, The》知其名而慕之,按例上映兩場,都是星期天,其中一場安排於科學館演講廳放映,會否有更多的影友因此看到這電視片集?

其他非劇情片:《Portraits of City》

2002年的電影節給葡國導演de Oliveira辦回顧展,其中有他對港口城市波圖(Porto)的兩次禮讚,兩次相隔約七十年。然影像式的城市頌歌,不只是他老人家(他後年就一百歲了)的專利。四部昔日的城市造像,分為兩個節目,安排於一個星期天下午放映,難得一見的活動好風光。

中川信夫回顧:《Kaachan》、《地獄》、《「美男子佐七公案」之六艷屍》、《榎健之整蠱戰術》、《私刑》

開始記憶遊戲:電影節連續辦了多少年日本導演回顧,回顧的導演又是誰?2003年小川安二郎,2004年清水宏,2005年木下惠介,2006年第四年,我尚未認識的中川信夫。這次回顧展我採的是拼盤式看法,小標題的五部按類型分,是倫理片、恐怖片、奇案片、喜劇(遙想到1991年的港片《整蠱專家》呢)和黑幫片。蜻蜓點水也好。

改天看看電影吧

Sunday, December 11th, 2005

eternity-ost.jpg

(這是電影原聲大碟的封套)

Alexander:甚麼是明天?
Anna:那是永遠的一天。

因為《Eternity and a Day》,認識了Theo Angelopoulos。近事繁瑣,聖誕日四週未必平靜。假若情勢稍穩,大家仍能及時起床的話,我們相約,在今年聖誕日的中午,在九龍旺角百老匯電影中心,(再)看一次《Eternity and a Day》,好嗎?

(這是我自己發起的活動,跟其他聚會或活動無關。有意到時打招呼者,可在本篇留言)

小姐、小姐,妳好生面善呀——《L’annee derniere a Marienbad》(Alain Resnais, 1961)

Wednesday, August 17th, 2005

實不相瞞,我難以抗拒穿上晚禮服、連衣裙和高跟鞋等衣飾的女子;看了幾幀《去年在馬倫巴》的劇照後,就立下決心,怎也要進影院看一回,過過看華麗女子的癮。此月逢電影節目辦事處辦了Alain Resnais回顧展,片目有此大片,不妨盡早觀看。

電影看過了,晚禮服、連衣裙、高跟鞋和羽毛睡袍穿在女主角身上自是好看,穿脫鞋子的美麗轉移式的確誘人,亦再次旁觀了歐風雕欄玉砌下中上階層男女的浮華閒適生活。當下香港的豪宅廣告,或一句歌詞分成三個鏡頭的MV,彷彿遙遙呼應電影裡的後園風光,或某些男主角追求女主角的場次。男主角追求女主角,用的是言語,但不盡甜蜜。

舊戲小生追淑女,不慌不忙的說句:「小姐、小姐,妳好生面善呀,不知曾否見過—呢?」今時電視電影的老套準情聖,也不時用這句開場白:「唔知o係邊度見過妳呢?」——四個月前看《世界》,賈樟柯就藉趙濤和另一名男子,給我們更新記憶。通常遇到這些男人的女子,都是冷冷一句否認了事,留待男的繼續出招;而在旅館跟美女朝遇晚見的男主角,沒錯是窮追不捨,但用的是分期付款,每天都給美人重溫一年前的美好時光:那個後花園、那個雕像那地碎石、那隻脆弱的高跟鞋、那個門半開的房間,還有妳那襲羽毛睡袍,從餐牌到甜品裡的異國水果都一一道來,並做到少食多餐,不像沒有想像力的追求者般,妄想一句定江山。遇到女主角問及細節,男主角卻不清清楚楚,答道那不重要,或是拋出包括馬倫巴在內的幾個有高級古典風旅館的度假勝地,任妳細選。具體得像記憶,模糊得也像記憶;具體得像謊話,模糊得也像謊話。言詞組成的愛情故事,就算加上留影一幀,也未能成功核實,徒教女主角繼續迷茫。

片初戲中戲的男主角,穿過綿長又重覆的古雅過道,終於會了女主角,並表白定情。在戲臺外的男主角,就用言語搭成迷陣,引得女主角不用親訪迷宮,離開男伴跟男主角他去——或者,她那男伴在言語方面的本領,不及他設三角陣或開槍,而女主角最後中意的,可能是男主角編故事講回憶的本領,和在迷茫中追尋的趣味,是否真有其事無關重要。情場中幾多高手,但未必人人只懂用愛將心偷,用腦用手或者靠把口,其實都得。

延伸閱讀
《廣島之戀》觀影筆記

Films that impressed me in 2004

Monday, January 17th, 2005

A yearly review at last. No countdown, no top 10, but all ‘new’ films, which means release in 2003 or 2004.

1
Fanchan (TH/2003)

Yes, I wrote some 4000 characters for it. I watched 3 times last year. It tells a well-structured story of childhood, and packs many childhood elements neatly. A film for us who born in 1970s.

2
Macbere Case of Prom Pi Ram (TH/2003)

A movie distributed by a large Thai movie enterprise, but still have something to tell. It portrays the indifference and greed of men. Male characters in the film simply lead to the death of the main female character.

3
Adventure of Iron Pussy, The (TH/2004)

Indeed the 4th episode! Apichatpong mixes drag queen, and extraordinary love relations into the world of old Thai movie : love between rich and poor, action, dubbing dialogue, songs and dance.

4
Barbarian Invasions, The (CA/2003)

Hey, here is the blog of one of the webmaster of cinemathai.com, but not cinemathai.com! Let’s talk about some other movies. The volume 2 of the story of Remi, which let viewers wait for 17 years. A black comedy, and the dream of neo-conservative seems come true: dying leftist(s), return of family value, declining Catholic belief (how about Protestant?), and a free, free market, which overcome most of the barriers in daily life.

5
Revolution won’t be Televised (IR/2003)

A documentary tells a failed coup in Venezuela. However, this piece catches me is the conflicting middle class and grassroot in Caracus. Using a HK phrase, both sides have “nothing to say”. They have no trust and few understanding to another side and said another side is too greedy. Would it happen here?

6
Mcdull, Prince de la Bun (HK/2004)

Mcdull is still attractive, even though the smart Mcmug have only few scenes. Some songs in this animation caught me, say Mingri Tianya (original sung by Roman Tam and composed by Joseph Koo), and Wo de xin le zi you ta (Only him/her in my heart, this time by At 17).

7
20, 30, 40 (HK+TW/2004)

Sylvia Cheung, the director and one of the main character in the film, first murmurs, and last confirms in the film, “Yes, I am a woman that no one wants.” A positive attitude at last, and it enlightens me. Some good singing also, including Bobby Chen and Angelica Lee, another main character.

8
3-iron (KR/2004)

Kim Ki-duk, a director with lightning working speed. This film takes less than 2 weeks to shoot. It tells how a urban nomad gets the heart of a wife, whom has been abused by her husband.

9
Before Sunset (US/2004)

Also have it written. Good friends that can keep on chatting, something let people envious.

10
Nobody knows (JP/2004)

4 brothers and sisters, under 15, struggling for their lives in a gloomy apartment. However, you cannot meet expected tears and sorrow in this film, and with few worries.

11
Shutter, The (TH/2004)

A horror film, its scaring ability is better than Pang Brothers’ Eye 2, The. The story telling surprises audience, and the film can warn you don’t be so hestitate.

12
Tropical Malady (TH/2004)

Lively, like his first feature Blissfully Yours (2002). Apichatpong tells another love story outside Krung Thep (Bangkok, which plenty of Thai movies have their story there), and brings folklore, surrealism and sacrifice into it.

13
Old Boy (KR/2003)

Park shall make his revenge trilogy this year, 2005. I am waiting any DVD boxset of Park’s revenge trilogy. In the episode 2 of this trilogy, Park mixed taboo, taking revenge, violence, common wrong acts in a good piece of work. Nearly forgot to put it into my 2004 film list.

14
Kung Fu Hustle (HK/2004)

A well-built theme park, no matter as a world of martial arts plus kung fu (of course a 20th century ‘no FOX’ version), and as a reconsturction plus mixture of 1920-30s Shanghai and 1950s Hong Kong. The storyline is a bit weak, be hon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