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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初夏第比利斯陽光燦爛花正開——《In Bloom》

Tuesday, July 9th, 2013

http://tinyurl.com/mkl8psk


預告片

詳細本事
1992年春天剛復國的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十四歲的Eka從學校回家。街頭的收音機播報國家要重建軍力,街上的拉達小汽車車牌還用西里爾字母。她在公寓入口拿了信,回家交給母親,問母親信的內容不果,只能走回自己房間。當時物資缺乏,Eka買新鮮麵包也要懂在店外排隊插隊。

一次平常買麵包,Eka和好友Natia插隊,恰好買到。Natia帶麵包回家,照常的跟祖母吵嘴,吵過咀出露台透氣,右邊的窗戶揚一支復國後的酒紅色底三色旗——二十年過,旗也換了白底一大四小紅十字。Eka回家路稍遙,依舊走過一度橋拱下,給慣常徘徊的兩個死小孩碰跌麵包。她捧回家後稍刮污漬,麵包又可以吃。她回到房間,見到姐姐與朋友吸煙聊天,她忍受不了,走到母親的房間,書架兩個,雜物不多。她打開一個抽屜,找到一個金屬盒,內藏一本蘇聯護照,一包煙,有些硬幣有些信。

Natia家開飯,她、祖母和弟弟靜靜吃,喝醉的父親跟母親又吵嘴打架,祖母最後心痛的,是摔破的一大玻璃瓶葡萄酒。

Eka和Natia也是同學。回到中學,Natia收到一束花,她跟Eka在小息在廁所談到那束花。Natia下課離校,男孩Kote上前說是送花人。Eka回到家,姐姐找來一班姊妹聊八卦抽煙喝酒。有人提到有個女孩給男友發現不是處女而給趕走。有人彈琴,一眾歡唱。歡聚期間母親的腳步聲漸近,十個少女一如任何一個角落在上課前狂歡的學生般,飛速收拾,閒談會變成有琴聲的溫習會。

又是一天。Natia準備上鋼琴課,另一個男生Lado上前。他帶她到一樓梯坐下,送她一支曲尺手槍,教她上彈,讓她自衛。Natia逃了課,跟Lado慢慢走回家,收音機傳來某處要戒嚴的消息。Lado在路上跟她說,要到莫斯科跟叔伯闖闖,回來後娶你。Kote看到二人走過。

Natia約了Eka,乘吊車上市郊某山,然後同跑到湖邊。Natia說,Lado送槍,就是想我長大。

Natia回到家,弟弟把自己反鎖在浴室,嚷著自己殺了人。父母就在外邊吵架。Natia先安慰弟弟,然後趁他離開浴室,把自己反鎖在浴室裡,將手槍放在洗手盆下。Eka回家,在母親的房間打開那金屬盒,讀一封封父母寫給對方的信。母親回家後看到,把信沒收,Eka連忙說要父親的地址,好讓她寫信。之後Eka下課後找Natia同行回去,邊走邊談父親的事。到了那拱橋下,還是那兩個死小孩來騷擾,Natia反擊,Eka勸止。

Eka終於待得三母女離家看父親的一天。母親和姐姐在晴天下準備登車,Eka卻留家不願去,母親最後一次勸不果,問如何跟丈夫交代,Eka答說她發熱好了。

然後Eka上學,在學校遇到Natia。小息時Natia把曲尺手槍強轉贈給Eka,說可用來嚇嚇Eka的對頭人。她倆回到課室,老師未到,裡面同學吵鬧玩耍,衝突間Natia拋擲書包,老師剛至逐她出課室,Eka賭氣說不如連我一同逐出。Natia頭也不回,一直走出學校,同學打開窗見如此,一哄而走。逃課的這個下午下大雨,一眾同學到碰碰車場玩。

玩樂後Natia回家,路上遇到Kote。Kote問Lado是誰,又想向Natia求婚,她只覺Kote是笨蛋,一口回絕。Eka沒有雨傘,走到拱橋下,見那兩個死小孩打另一男孩。她拔出手搶,中止打鬥,被打的男孩拾起自己的刀,兩人各走各路。Eka回到家,姐姐和朋友閒聊。姐姐問妹妹要煙,妹妹想到母親房間的金屬盒子。盒子本有一支煙,那時沒有,姐姐說是自己拿去,可隨時補回。妹妹之後向姐姐討一口煙抽,抽得沒咳嗽,窗外繼續下雨,一根煙在三個少女間傳來傳去。

Kote求婚不遂後的某個白天,Eka和Natia又到那麵包店輪候。穿迷彩服的戰士插隊,沒人敢吭一聲。正輪候間,Kote等人駕車擄走Natia,人人只顧輪候而沒伸出援手,Eka怒斥,給當中一個老人摑了一記。

不知過了多少天,Natia嫁給Kote,請Eka來她的住家婚宴。Eka來到,不發一言也不吃喝,然後請Natia進浴室,說要送禮。那禮物其實本屬Natia,就是那曲尺手槍。Natia把槍收在陽台。Eka問Natia是否愛Kote,Natia說應該愛,他是個好人。Eka再問,如是,那她是否還愛Lado。

觀眾沒機會聽到Natia怎答,或有沒有答。轉個鏡頭一間房內,Natia跟姊妹團說如何給Kote等逼婚,如何喜歡上Kote。Eka都聽得到。眾人轉移到客廳,Eka喝了一口酒,在廳中心當著賓客獨舞幾分鐘,算是慶賀好友新婚。

宴後的早上,Eka問母親她對頭的父親是否給她父親殺了,以致如此。母親說沒有這回事。母親然後上班,餘下她在廚房喝茶吃早餐。到了晚上,區內停電,Eka在大媽看的商店買到蠟蠋,然後上Kote的家看Natia。Eka給好友說學校的事,好友說丈夫不想她繼續學琴。Eka問是何故,Natia怨她跟其他人一樣,就只懂問。然後Natia說,家裡人借錢讓她結婚,但不會借錢為她做生日。Kote回來,少夫少妻之後吵架。

Natia確有生日可做。她回到娘家,祖母喜上眉梢,做了飯讓孫女和Eka同慶。二人在陽台吃飯,盛葡萄酒祝杯,然後地面傳來結他聲,Lado和朋友到這區逛,二人隨即下樓。Lado和Natia談了幾句,碰巧Kote和朋友開車來,把Natia接走,瞪了同樣年輕的Lado一眼。

回到夫家,Natia在陽台拿了槍,在浴室上了子彈,擎槍作勢後,還是出來吃晚飯。餐桌旁的電視說邊境的阿布卡茲又如何如何。

Lado在街上給Kote等人碰到,他們要給顏色Lado看。Lado好不容易擺脫,正喘息間,Kote趕至,向Lado的腹致命一擊。Eka為日間的事到Kote的家,Natia和兩老為這天的事而吵,而Kote殺Lado的消息,Natia已知道了。又吵了一頓,Eka說手槍既已回到Natia手上,Natia不如用槍報仇。Natia沒有聽話,她在清晨時分,把手槍投到那市郊山上的湖,Eka也都看到。

Eka最後在另一個白天去看她的父親。她父親在牢裡服刑,監獄離城一段路。她申明來意時,獄卒問她多大,她答今年十四。

不同年代,不同京城,都有陽光
以首都為中心,不乏太陽光線或其意象的成長期電影,華語片也不缺。我立時想到的是1990年代的兩部:故事在北京發生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姜文,1994),和故事在台北發生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楊德昌,1991)。《陽光燦爛》顧名思義,《牯嶺街》的英文名就是貓王皮禮士利歌曲〈Are you lonesome tonight〉的歌詞”a brighter summer day”。《In Bloom》則以大量的日景透出陽光,雨景和夜景只有短短幾場。放過電影後,我就此問其中一名導演Nana,她說這可能反映主角的個性和心情,而她十四歲時正是1992年,那時生活艱難她卻年輕,片中不少內容類同她當年遭遇。片裡反映年輕而生活艱難的一例,是兩場兩個女生在麵包店前跟一大群人輪候買出爐麵包為主糧的戲。第一場是生活日常,第二回卻間接改變其中一人一生。

這三部電影背景都是所謂的大時代之後。《In Bloom》是蘇聯解體後格魯吉亞剛復國的不穩世道,《牯嶺街》是國共內戰後十多年,政治審查猶存的台北,兩部片都夾帶反映時代的廣播。《陽光燦爛》呢,是文革中期,說緊張也未算最緊張,說高潮也不是最高潮。雖然少年所處的首都某處,不是大暴風眼,但時局就如當時播放的聲音(《陽光燦爛》有的是文革歌曲)般,一點一點的滲進、影響主角的生活。

不過主角們生活的重心,是他們所處的少年群體,而這些群體做的無關國家大事。《陽光燦爛》有少年「幫派」,《牯嶺街》的少年幫派更見「正式」。主角小四也能躋身在同學群體。Eka和Natia有學校的同學,學校以外就遇到Eka姐姐的姊妹、橋底的二人童黨,或是Lado或Kote的少男群體。最後決定Natia未來的,則是Kote和他的同黨。Kote看上Natia,最後能得到她,既因為Lado不在第比利斯,也要靠同黨和他一同出動,把Natia擄去,令她半屈服。而婚後Kote雖說把情敵殺死,但之前的過程亦有同伴參與。

男主角vs女主角
若說三部片除了時和地各異,《陽光燦爛》和《牯嶺街》的主角是少男,一對少女則是《In Bloom》的主角。”In Bloom”,如花盛放之時,到現在還是多用來形容少女。《陽光燦爛》的主角馬小軍,憶起當年迷戀少女米蘭,最後竟衝進她的房間胡鬧。《牯嶺街》的小四,見心儀的小明無法符合他的期望,在牯嶺街把小明刺死。《In Bloom》的故事雖以Eka和Natia為主軸,但她們在兩性關係並非居主導。Eka並非追求者,也未為異性所追求,而Natia則先後給Lado和Kote看上,二人的爭奪戰終於半逼婚和殺戳。Kote和Natia的婚姻也把Eka和Natia二人拉遠。或許有關,或許無關,她們不動或被動,可從另一場戲找到線索:Eka姐姐的好友說八卦,說一個不再是處女的女孩被男友拋棄。按此而論,當時未婚男要的是處女,也介意未娶的伴侶不是處女,女生若於性,甚至愛情先行主動,會予男性如何印象,或許不難料到。

再說一個例子。Natia年輕,Lado和Kote卻先後向她求婚。這已非童年式胡鬧或天真的「結婚」,可青年如成年人般求婚,卻教我們難以想像。電影沒有言明年輕求婚是否普遍,但劇情則反映當時有些年輕的第比利斯男子,有意及早以婚約綁住自己喜歡的女生,女生卻未有如此主動。電影之外的資料也可充當旁證,指出格魯吉亞的早婚,以至未成年婚姻現象並非罕見:聯合國人口基金會引用的一項2005年調查結果指,受訪的20至24歲格魯吉亞女性,有一成七在18歲前結婚,其中鄉間比城市來得多,教育程度愈高,早婚的例子愈少。此片的故事不在農村發生,女主角也都是初中同班同學,然而成年前求婚,和成年前結婚,都在片中其中一個女主角身上發生了。

情愛男女不盡平等,動武的距離則似乎較窄。Kote和同黨可以光天化日,乘眾人苦候買主糧時擄走Natia,他們也可以「追捕」Lado,以至由丈夫解決情敵。在Natia和Eka傳來傳去的曲尺手槍雖然最初來自Lado,但她們也曉得這能防身,亦即明白,或再次確認,動武,甚至示武,可以免卻或解決一些問題:Eka在死小孩前晃動手槍,令死小孩無法繼續二攻一。可她們只讓對方看到她們的武器,但沒有用來傷人殺人。Eka沒有開槍威嚇欺負過她的死小孩,為甚麼?Natia兩回或可能開槍,是否因為想到要對付丈夫,或是其他的原因,所以沒如丈夫一樣殺人?片中情節沒有線索,而她們的作為,令她們跟Kote明顯不同。她們沒動武傷人,不過並沒有避開衝突。而在衝突之前,Eka通常比Natia沈著。

都市裡的時代特色和地方特色
《In Bloom》述說的是過去,道具自是重點。主角疑是謝瓦爾德納澤(Eduard Shevardnadze)的街頭海報,西里爾字母的車牌和蘇聯式小汽車,蘇聯式公寓和懸出的酒紅色底國旗,還有少女身穿的啞色衣裳,都有力襯托當時的氣氛。而成長或城市生活這些能得四海共鳴的元素,與片裡的地方特色並無衝突。數分鐘長鏡頭裡Eka給Natia跳的傳統舞,她倆後來共享的紅酒,甚或Eka在Natia婚宴翌晨在家裡喝的茶(那是也稱「劉茶」的格魯吉亞茶嗎),二人輪候購買的大圓麵包等,都已在那裡流傳多年,是歷代生活的一部分。這些小節,使《In Bloom》不光是一部關於成長,或青春的片子,它也更實在的承載時代和本土。

(慢看香港國際電影節2013(一))

In Bloom / Grzeli Nateli Dgeebi / 美少女戰事 (2013)
Nana Ekvitmishvili(編劇、合導)、Simon Gross(合導)
102分鐘

延伸閱讀
水爺:我沒有溫柔,唯獨有這點英勇

又到電影節

Sunday, March 24th, 2013

評台網址:http://tinyurl.com/cwmjue6。刊於20130322)

前言:這是我的電影節回憶錄。一如拍得不太好的劇情片,這四千多字還是有引而未發之處,也見掛一漏萬。唯有自我安慰,說電影節的事終究說不盡。2013年四月會把全篇貼出,然編輯給改的第一段和小題目,都不轉,但謝謝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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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就緒〉,劉莉莉1997年作,收錄作者漫畫集《媽媽的抽屜在最低》,新婦女協進會,1998。作者授權轉載。

復活節前約七星期,有狂歡節,也就是正宗嘉年華之時,參加的人大多很有心情。狂歡節之後,就是主旨克己為人的聖灰星期三和四旬期。就在聖灰星期三前後,香港影友的心情就如等候狂歡節的人群一樣,因為他們正期望復活節前的電影匯萃,也就是香港國際電影節。不過,香港影友的興奮大多不形於外。而當他們取得和閱讀電影節的訂票小冊時,興奮的心情可能繼續,但也可能因片目而失望或憤怒。

我出生的那年,香港國際電影節就是第一屆。電影節辦了多少年,我就多少歲,但屆數永遠加一。我出世到念完中學,也不曾看過電影節放過的電影,亦好像沒有怎一個人去看電影。到進大學,第一個學期因為好奇,一個人去看某學會搞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楊德昌,1991)放映;第二個學期參與學生報,報社同學某一天說她沒空,把閉幕片《河流》(蔡明亮,1997)的票讓給我,又是一個人看電影,可此回放底片不是影碟。《河流》跟《牯嶺街》也是劇情片,可《河流》不如我以前看過的電影,忽覺電影敘事果有另一些天地,然後又想多看些。那年是1997。

1998人尚安好,開始自己安排電影節要看甚麼。那年的電影節,還是市政局主辦,之後的一年也是,然後市政局被廢,康樂及文化事務署和公營的藝術發展局先後「接管」(啊不是,接辦才好聽),2005年由電影節協會主辦至今。在某一個似暖還寒的星期四黃昏,電影節訂票小冊會流出市面,有意看電影節的影友,或自取或托朋友取得,然後決定訂甚麼場次。我往往都在那星期四黃昏去取小冊,在接下來的星期六或之前填好訂票表格,好早早訂票。頭幾年打開訂票小冊的一刻,覺的是花團錦簇,或花多眼亂,端看裡面印的選片是很好,還是教我不知如何是好。如此興奮或茫然,通常一瞬,之後就可靜下來,從容選片填表,星期四黃昏至星期六早上間的三四十小時,撇除日常作息,還夠用。我選片時,有時按節目或專題是否「必看不可」,或想搶先在商業放映前先睹為快,近幾年就多了想及時間——2000年我初進社會做事,曾以大假重構大學時代多空閒看電影的美好時光,但只此一次後未為例;之後仍會星期一至星期五間一晚兩場,近年體力難繼,工作繁閒預不準,除非片特好,否則晚場選的都是九時以後。

一般影友如我,未如影展中人或專業影友天天收集新片消息,有時在訂票小冊看到之前一年留意到的新片的名字,或熟悉的導演,固然先選,更多時會依賴訂冊小冊給每部電影數十平方厘米的介紹位置。介紹位置的格式十多年不變:頂部劇照一幀與場次,接著是漢英片名,漢文介紹居中,英文介紹在底。漢英介紹不盡一致,我懶,很多時都只讀漢文介紹好消化,英文閱讀速度漸快後,才多看英文介紹。文筆饒有個人特色,今年活滿一甲子的邁克,1980年代末既曾為電影節節目策劃,1990年代前半則當過電影節中文編輯,並撰寫冊子的電影漢文介紹。當年躬逢其盛者,大抵會記得邁克的文字如何引起自己買票的衝動;我看電影節也晚,然則他文筆的流風餘韻,於1990年代後半的訂票小冊裡依然未散。可惜手邊沒有當年我用過的訂票小冊,未能引錄,後來的影友最好還是從他的專欄或散文集,模擬他的電影節宣傳文案怎寫了。

還有是如何接場。連續兩場在同一地點還罷,若兩場分別在尖沙咀的文化中心和太空館也毋妨,但若兩場在兩個場地,距離又逾數百米,怎樣在兩場電影間準時從一處到另一處,免失了選好座位的機會和第二部電影的開場,有時頗教影友費煞思量。不過有時人算不如真事發生,第一場電影因不同理由晚了完,並不罕見,接場可用的時間本來充裕,屆時也得乘的士趕場。

從前鮮聞甚麼信用卡的持有人可優先訂票,大家都在同一時間開始訂票,或電話或投遞或寄信,網上訂票是1990年代末以後的事。如果到城市電腦售票網公開發售才購票,往往只能買到剩下來的票子,不少熱門電影的場次早在訂票期已被訂購一空。亦有些看片以十場計的影友索性購一個通行證,心儀的場次開始前跟其他影友分開排隊,待持票影友進場後才入場,兼有可能省一點錢。影友還在求學時,買票半價,畢業後無此優惠,難免有時會感嘆票價頓時貴多了。近年票價年年漲,年輕的勞動者大多賺錢不多,也有時精打細算,見價錢如斯,確會有人邊訂邊怨的。另一種怨是網上訂票系統。電影節的網上訂票人潮一年一遇,除此以外,電影節網站的訂票系統不會怎繁忙,或者因此,大幅擴大訂票系統的容量並不划算,也未聞電影節協會特意臨時增加。影友也只好繼續上網,繼續在網上發言報告系統如何不濟。

不論訂一場、幾場、十多場、二三十場或是通行證,票訂好後,就要等。影友還可親身取通行證,戲票卻要指望自家的郵箱能否收到。香港郵政系統仍不賴,住宅區偷信者也鮮,雖然不是掛號郵遞寄票,大部份影友每年都能收到戲票,不幸的就要向警方報失,在購票機構取得證明,以代門票。近年取票機也多了,影友自行印票,或領票亦行,我則沿舊路,坐等收票。票到好未到也好,在訂票後和第一場電影中間,影友生活如常,有互聯網後,則有時瀏覽相關的討論,留幾句話好交流,或經youtube搜尋各電影的預告片預覽一番。

等候時也可獨自懷舊。政府有不少場地都是電影節放映電影的老場地,大會堂劇院是當中元老,由第一屆服務影友至今。中環舊天星碼頭2006年未拆卸時,一條熱門的趕場路線就是乘搭來往中環和尖沙咀的天星小輪,往返大會堂、尖沙咀的文化中心和太空館三處。新天星碼頭啟用後,趕場就沒以前方便。尖沙咀的文化中心大劇院是這二十年來的電影節放片要津,很多熱門大片都在此放映。太空館演講廳跟對岸灣仔香港藝術中心的地庫影院(公營,今時叫agnes b. cinema,1989年至2000年後叫林百欣電影院,之前則稱演奏廳)都是冷門片和實驗電影的主場。尖沙咀東的科學館演講廳是電影節放映場地的中流砥柱,座位數約同一至兩間商業電影院的影室,中游位置的電影也多在這裡放映。2000至2005年間,數個康樂及文化事務署的表演場地,包括西灣河文娛中心、沙田大會堂和葵青劇院等,也曾選為電影節的放映場地,有把電影節推向地區的意味,可只曇花一現。2003年沙士爆發,電影節依然電影照放,當時我在葵芳工作,確曾在下班後走到葵青劇院,看王兵導的《鐵西區》(2003)三部曲。土瓜灣的高山劇場除了戲曲搖滾和「高山大會」外,聽說也放過電影節的電影,可那時我還是跟大人去看電影,無緣躬臨其境。西灣河文娛中心附近的電影資料館,2001年落成後就恰如其份的,在電影節上映節內的老電影。

電影節亦會假座商業影院放映電影。它跟油麻地百老匯電影中心合作只約一兩年,現時的合作影院包括圓方的Grand Cinema,以及UA院線當中的朗豪坊、iSquare和太古城中心三間影院。灣仔會展中心一期的演講廳則在電影節頭數天用。商業影院在上映電影節電影的同時,還是有影室放映首輪商業電影,我有時想:主力看商業電影的觀眾和影友,看到電影節電影來到他們光顧的電影院時,想到的會是甚麼?他們會好奇這些只有一兩場放映的電影說的是甚麼嗎?他們會否待當中的一些電影日後在商業影院正式上映時,才會認識這些電影?

露天放映也有,每屆都約一兩場,好像都在文化中心向海的大階梯,免費。2006年在添馬的露天放映,賣門票而空前:之前此幅填海地不開放,之後此地關起來建新政府總部暨立法會。後來2012年反國民教育集會期間,有青年在新立法會停車場架起設備放電影,我只能說是同類事有幸再發生,但說不到彼此有沒有關聯。

電影節還未成果陀,人只消依然安好,總會等到電影節的每一場電影。如能及時到場,不少時候就要排隊等候入場。除了開幕電影、閉幕禮放映(不同於閉幕禮前的閉幕電影場次)和頒獎禮放映,幾乎所有場次都不設劃位,早到先取好位置。排隊可能見到朋友,進場後也可見到朋友,如是偶然遇到,便能寒喧一下,互道今年光顧電影節多少,是否同坐或影後再約,則人人不同。熟悉的影友就繼續之前話題,反正交流的機會有的是。入場至放映又約十分鐘,觀眾或閱讀或用手機或小休片刻,悉隨尊便,還好,開場後大部份人都收好手機少出聲,希望今年沒有人在影室還要candy crush。

熟悉的影友也分兩種:一種是真的認識,於我主要是談電影的網友,大都認識逾十年;另一種是「熟悉的陌生人」,認得其人,但沒曾互相介紹。我最熟悉的陌生人影友,是常常沒放下長髮的Vicky小姐,她姓梁。而我電影節觀人的最大驚奇,是某年電影節文化中心某場完後,忽見熟人影友某身邊有個年輕長髮女生,格仔短裙兩吋跟長靴,想兩想才記得她從前不會如此穿戴,造型可是短髮眼鏡加褲子,形象大變一事,那時我才曉矣。

都看過甚麼電影呢?1998至2012,我看過十五屆電影節,應達三百場,即時憶及的是1999年錯過的,2011年補回的安哲羅普洛斯回顧展;葡國人瑞大導的de Oliveira的回顧展和週年新作;蘇古諾夫自《Father and Son》(2003)後的每一部片子;都是三集的《智利之戰》(Patricio Guzmán,1977-1980,這跟少年時看舊《讀者文摘》講的Allende大不同)和《鐵西區》;Ken Loach的左傾劇情片;小津安二郎加木下惠介,以及眾多日本電影,還有學泰語後特意要自己看的泰國電影,如Pen-ek,如Apichatpong。看電影節的訂票小冊,就如揭開餐廳的菜牌或看櫥窗陳列的餐樣;到看電影節的電影時,眼和心都有如吃環球美食自助餐。眼心有得吃,可就算放的是李安《飲食男女》(1995),肚子卻難受惠。加上有時趕場,錢也早付給電影節,電影節期間講究吃有時頗是奢求。

我看電影時做筆記的習慣,從1998年電影節開始。目的直截了當,好看完後打篇內容筆記加分析,把記憶留住。在黑暗中拿筆寫字的事,也因此開始練起,不過練得不勤,又不講究技巧,進步慢。寫筆記很少礙人,可有回我在電影節看de Oliveira的電影時,近我的仁兄或聞我寫字的沙沙聲,欲求全靜,對我說「知唔知咁樣好騷擾o架?」反正記完電影,能成文的不多,我也就罷了,讓他再靜靜的多看一部電影。有筆記也好,沒筆記也好,不少影友和我因為互聯網,因為懂得中文打字,開始在網上談電影節的電影,大家也不需再等石琪的《明報》專欄,《電影雙週刊》,或停刊多年的《年青人週報》刊印關於電影節的文字。部落格興起後,打字談電影節的朋友更多,2005年時我覺得,這些文章找尋不易,光靠鍵入每部片的片名進搜尋器也不理想,於是生出主動由另一個部落格連結這些文章的念頭,「香港國際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便出現了。經連線認識的人與事,暫不細表。

跟電影節有關的交流,似乎以文字居多,對話較少。我試辦的電影節節後討論會,或真因為沒有叫座嘉賓,出席人數都不滿二十。有時放映後,幕前幕後人員會留下跟觀眾答問答問,也不時有冷場,反而完後影友索簽名或合照的反應看來更好。說到這些跟影人交流的場合,記得某年電影節放一部跟曼谷Siam購物區小店有關的紀錄片《Happy Berry》,放映後導演Thunska留下跟觀眾交流,我當時較熱中泰國電影,正式交流環節後,我跟他小談一會,之後通過幾次電影,然後在曼谷見過面,可以後無以為繼。

無以為繼的,或者也見諸每次電影節後。不少人在大學大專三四年間開始看電影節的電影,到了畢業那年,或畢業後一二三四五年的電影節,或因學生票不再,或因工作進修逼人,或因復活節是外遊好時候,或其他我無暇猜想的原因,從電影節淡出。餘下的影友,跟對電影節好奇的年輕人,就於往後的電影節接力,看電影儲票尾。電影有否繼續看也好,電影節看過的電影,一如生活的其他記憶,我想還會在日後給觀者一點甚麼。

關於電影節的話,我還是有得說;如果要現在說,一是猜想影友何時會更認真的向電影節協會說他們的要求,二是我想拍一部關於這個電影節的紀錄片,記電影節,也記電影節內內外外的人。


每年電影節會有訂票冊子、電影節特刊和電影節專題特刊。電影節特刊主要是較詳盡的戲橋結集,在2000年前,這些戲橋也會獨立印製派給觀眾,現在影友要麼直接或間接付鈔買下,或是掏出手機把放大的戲橋拍下來參考

香港國際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 @ facebook:想慳錢省力,今年起只做顏冊專頁

影友Alex發起的37th HKIFF觀影手記,已是第三年有同類的顏冊群組

公園仔〈多謝晒電影節開幕電影〉:公園仔記下自己在某年某場放映末段的即場抗議。

另一些芸芸眾生:賈樟柯《河上的愛情》(2008)

Sunday, April 19th, 2009

片名:河上的愛情 Cry Me a River
導演:賈樟柯
年份:2008
地區:中國大陸
片長:19分鐘
語言:漢語

詳細電影本事

白天。年過三十的馬和王在屋外打籃球,射籃屢次不中,同伴周和白在旁看,取笑他們眼力不及從前,射籃也射不準了。然後四人進去馬強的公寓房間看指E字驗眼圖,測試測試視力。馬強一頭汗水,走到走廊洗頭,周後出,替馬拉下衣領。

入夜,他們跟好些舊同學赴季教授的飯局。四人都是1990年入學的中文系學生,在蘇州的大學求學,各散東西多年後,從各地回來重聚——馬強其實還在蘇州,但其他人當中,已有住在合肥或深圳的了。

陳總是季教授的新合作夥伴。他在席間捧了各同學一把,說讀過他們當年做的詩刊,一期完的《新一代》,又說雖然下了海,熱血不再,良心仍在。畫舫餐館請來的越劇演員在廂房外唱戲,才子佳人衣飾化妝一絲不苟,背景是河是橋,汽車橋上一輛輛過。

宴畢,四人去馬強在母校的辦公處看看。馬強用電腦連到相冊,白笑馬強看上的劉校花樣子像周當年。之後四人打麻將,兩三人在談自己的兒女如何如何——誰的孩子跟誰的孩子「約會」了,遠比他們成長時「先進」。

接下來的白天四人僱船,在雨中泛舟蘇州磚宅間。王白二人中途上岸,馬和周在船上聊天。周說深圳天氣熱,把頭髮剪短了,問馬喜歡否;馬說劉校花跟他年紀相差太遠,她是個九十後,他眼又花,迷人眼神不再,交往不了。周著馬保重身體,又問他獨身的日子如何打發;馬問周見丈夫老孟會否想到他,又說十多年過,想的還只是她。

登岸的王和白遊林,在亭子坐下閒談。白希望王鍛練鍛練身體,王說自己很好謝謝關心。白說跟丈夫相處得不甚好,不清楚那是因為丈夫身體不好,還是他有外遇,但也不想搞明白。王說他的妻子娜娜當了主編,夜夜應酬,夫妻相處時間也少了。

四人泛舟的鏡頭再現,羅大佑寫的〈戀曲1990〉歌和詞響起。那或者是他們當年的歌。

烏溜溜的黑眼珠 和你的笑臉
怎麼也難忘記你 容顏的轉變
輕飄飄的舊時光 就這麼溜走
轉頭回去看看時 已匆匆數年

蒼茫茫的天涯路 是你的飄泊
尋尋覓覓長相守 是我的腳步
黑漆漆的孤枕邊 是你的溫柔
醒來時的清晨裡 是我的哀愁

或許明日太陽西下倦鳥已歸時
你將已經踏上舊時的歸途
人生難得再次尋覓相知的伴侶
生命終究難捨藍藍的白雲天

轟隆隆的雷雨聲 在我的窗前
怎麼也難忘記你 離去的轉變
孤單單的身影後 寂寥的心情
永遠無怨的是我的雙眼

同學會

短片裡的都是同學會慣見的內容。眾同學往往談起舊事,交換現況,也會把當下的一些小節,跟當年的人事物比較比較,看看感情態度等有沒有變味兒。十多年過去了,或者四人都因出身沿海城市,又有學位,生活尚且不錯,但若如《站台》(2000)裡邊崔明亮戲謔唱的「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老婆七八個,孩子一大堆」的那麼「美滿」,卻又談不上——可是,怎樣的結局,就有怎樣的煩惱;如果王白和馬周最後成了兩對,或有其他的美滿結局改寫的或不過是遺憾和不快的內容罷了。青春年華去,得不到的遺憾和得到後的不快樂,令短片帶微微的感傷味。

得不到,但卻繼續念對方,畢業時如是,畢業後十多年如是,怕將來也如是,終究難捨,永遠無怨。

都市的一些芸芸眾生

王白馬周看來都是都市人,或者精確的說,他們有較重的大都市烙印。演王的王宏偉和演馬的趙濤,這回也不再演從鄉至城的人物,賈樟柯也把故事主角換成都市的中層人物。

雖然他們比來自內陸鄉鎮的民工享有較多的財貨,也似更近掌握社會權力的核心,但他們仍只是中層,沒有陳總那麼有錢。而短短十九分鐘的內容裡,觀眾也難以掌握他們任何一人威風八面的證據。他們因情因家庭而起的煩惱,寫在短片裡,不同都市的同一類人,不少亦有類似的煩惱,講四個人的故事,因而也可說成對都市三四十歲中層人士的關注,也可教同類人起共鳴——儘管短片關注的是他們遇到的情感問題,和得不到的愛情結局,而非都市生活帶來的其他困難。

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關於《河上的愛情》的筆記連結

如果一打

Sunday, March 22nd, 2009

2008年的選片筆記:HKIFF shopaholic

前記

電影節今晚開幕,明日上班,本得到一張2145場的票子,但繼續浪費,以免無力工作。本來撥給許鞍華《天水圍的夜與霧》的時間,部份用來完成這篇選片筆記。

第十二年看香港國際電影節,第十三屆,第十二次自己買票。剛好一打(十二)。工作量增,星期一至五仍只望晚九點半場,但也不敢一星期三晚如是。星期六日加公眾假期則未必天天三四場,原因是吸引的片不夠多——自去年開始,自覺能吸引自己,或是真的好而未看過的電影,漸漸少了。圈點之後,正節期二十二場,節後回顧展十三場;我跟影友打趣道,恐怕再過些年,對電影節所放老片的興趣會對新片濃。

以下是今年的零碎選片筆記。

奇魅
荷里活和寶里活都不再陌生,努里活(Nollywood)除了經本地報章小專欄介紹,和伸手可及而不看的「你管兒」(Youtube)視頻外,未嘗一顧。《Peace Mission》可當作新味入門。乍看Peace一字,以為片子把尼日利亞劇情片興盛等同和平行動,一讀訂票冊子的英文簡介,才知Peace是受訪女士的名字。希望片子是DV製作,跟努里活大片的載體看齊,那就風味倍添了。

《The Good, the Bad, the Weird》是東亞式的北美牛仔片,有其神但人和地已非正宗,預示古怪。選《Chandni Chowk to China》和《Jade Warrior》為的都是看看外國配中國,會有如何的好戲。

導演們的「連續片」

寧浩和我同齡,追看他的新片《瘋狂的賽車》實想到「同齡」這一因素,另一原因是想延續從他短片前作《奇蹟世界》(2007)得到的速度感。賈樟柯好像繼續沿河溯源,《二十四城記》由似三峽往重慶,《河上的愛情》擺明見河。

是枝裕和、Atom Egoyan和Abbas Kiarostami都是熟名字,基阿魯斯達米的《Shirin》,會帶來多少張鮮明的臉?

老片:劉別謙、俞賢穆、Bergman、Antonioni

前些年電影節有Ernst Lubitsch的回顧展,看過的影友紛紛說他的笑戲寫的如何精到。今年電影節帶來他的一部默片《Pharoah’s Wife》,看看無聲是否勝有聲。

俞賢穆的《誤發彈》在年前的韓國電影回顧展看過,肌理豐富,人人有戲,值得一看。然因為看過,不妨把目光轉往另兩部今年選映的後作:《Kim’s Daughter》和《Rainy Days》。褒曼回顧展橫跨兩年,今回選了六場,比較隨意。安東尼奧尼的回顧展號稱全展,《La Notte》、《Blow Up》或《Beyond the Clouds》沒趁機重溫,《中國》也因時間不合放棄了,希望再看《Red Desert》時不要睡著。

另一些選擇

《Agrarian Utopia》是今年電影節唯一泰片代表。《About Elly》是因為伊朗。《Che》上下兩集一場價錢,但說「一張票睇到笑」確有點褻瀆味。《選舉》去年錯過了,今兒找到機會看一次。其餘選片,暫不細表。

《牯嶺街》,細細碎碎

Sunday, June 1st, 2008

「殺人事件」,收音機

1991年秋,剛升中三,假日多不出門,在家聽收音機。當時香港電台第二台星期天晚上有必備的文化節目——那是設頻道要遵守的條件之一,官商俱照辦不誤——,有一陣子好幾星期節目都在談台灣的金馬獎,提到一部叫《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電影。不記得當時有否記牢它得了兩個獎:最佳劇情片獎和最佳原著劇本獎。

記牢的是那九個字的片名。有點怪,「少年殺人事件」不像慣見的漢語寫法。

第二年電影在香港上映,那時沒習慣一個人去看電影,也沒找人同看。再過些時日在電視收音機聽到軟硬天師的新歌〈廣播道Fans殺人事件〉,都是九個音節,不會不憶起《牯嶺街》。

《牯嶺街》戲開始不久的一場日間戲,和最後一場戲,張家白天收拾房子的一場戲,都陪襯大學聯招結果的廣播。戲開始時是1960年,播報的名單有政治大學收生許信良;戲末的播報時為1961,報的有台灣大學外文系,但該沒有白先勇。戲中間有時有些廣播,或是號召大家準備反攻,或是報最新的颱風消息。歷史電影愛用印出來的東西營造時代氣氛,《牯嶺街》似側重用聲音,尤以英語流行曲為著。

故事或者局部虛構,但細節卻力求像真。

《牯嶺街》,牯嶺街

《牯嶺街》看過三次:1996年大學第一年上學期,某學會辦的港版影碟放映;1999年大學第三年下學期,馬傑偉老師教的「認識電影」課,電影好像從電視錄下,老師分段播放講解;2008年4月20日,趁國際電影節為前一年去世的楊德昌辦回顧展,終於看了一次底片版,大銀幕。

牯嶺街到過一次,時為2007年10月。如果看小四跟小明鬧翻,然後殺人那場戲時還有心神留意背景,可見到旁邊有幾檔上了白蓬的攤販,當中有舊書攤。電影前段亦有光顧舊書攤的情節。舊書攤現在都進建築物了。

《牯嶺街》的張家住在舊的日式平房,高官馬氏一家亦然,但房子更講究。白先勇《臺北人》裡的短篇〈冬夜〉,英國文學教授一家住的仍是日式房子,因故事發生比《牯嶺街》晚,也更殘舊了。小四睡的「櫃裡床」,和Doraemon在野比家睡的類似。

第三回看《牯嶺街》,見攝影機拍張宅門口時,忽覺建築似曾相識。找在牯嶺街拍下的老民房照片比對,但不盡吻合。那些照片拍得差,不敢獻醜,唯有以上方的街名照充數。

小馬好像在家找到皇軍少將留下的指揮刀,小四找到的是日僑女生的防身匕首,還有她的照片。有幾個鏡頭可以看到小四端詳那女生的照片——他會聯想到小明嗎?那女生會否怕受辱,用另一把短刀自殺?小四又想到甚麼?都沒有言明,也未必一定要說清。

最後防身匕首沒有用來自殺,卻是鬱鬱寡歡的小四殺小明的兇器。片裡的另一兩場殺都沒有那麼貼身,刀刃揮出,大刀好武士刀也好被殺的和殺人的隔了一點距離,兩人因幫派不同而結仇起殺。小四靠近小明,幾是摟著,然後一刀接一刀,她倒下後他還要她振作站起來,像要她一如他和他身邊人以至她自己經歷重重打擊後,再站起來。可惜她傷重了,快要死絕,最後確是死絕了。

後來,鬱結鬱結又鬱結,小四在警署再一次爆發。

《一一》(2000)裡也有少年殺人事件,又是少年情殺,被殺的是男不是女,年紀又比小明大一點。

少年合唱團

《牯嶺街》裡有人唱英語流行歌。王啟讚飾的王茂,大家都多記為小貓王,當時矮矮小小的,也沒變聲,包攬了流行歌的女生部份,英文卻學不好,要靠張家大姐譯詞好讓他投入。最後他學唱貓王的〈Are You Lonesome Tonight〉,給貓王本人和小四都各留錄音,寄出國的換來回信,給坐牢好兄弟的則被獄吏丟到字紙簍,那時正是a Brighter Summer Day。

小貓王有幕後代唱,那人也姓王,叫王柏森。電影後來生出「牯嶺街少年合唱團」,錄了唱片拍了MV,專集的都是片中出現過,或風格年代近似的英語歌。我看過的MV是〈Why〉,有些黑白的,少年情侶約會的場面。

廣州話

小四的父母,是張國柱(張震生父)飾的老張和金燕玲飾的金老師。老張是廣東人,給說成是多年前從廣州到上海念書的土包子,連家用收音機也得靠好友汪狗陪他到永安公司買。

不過老張說廣州話的非廣州口音重得很,開口不像廣州以至廣東人。比較之下,金燕玲的口音則較近廣州或香港口音了。到了現在,聽她在片中用廣州話念的一些對白,也不難明白她近年演香港電視劇——包括我有的沒的看的《同事三分親》,演時沒有甚麼語言困難。

老張在片中有兩句廣州話對白,我印象比較深刻。兩句的共通點是,裡面的堅持和信仰後來都成空了。

小四有回得讓同學作弊,事敗後要見家長。老張跟老師辯了一通不果,小四還是要記過。老張跟小四一同回家,開解小四,最後說了一句小四聽不明的廣州話:「冇春袋o既都好麻煩呀。」——沒卵蛋的都麻煩得很。後來這種強氣,都給警備總部破清光了。

而老張從警備總部寫供回來,強氣未全失之前,聽太太說不太信任汪狗,就發作了:「你o地呢o的女人,根本唔明白男人之間o既友情,成日o係度估來估去,有乜撚用?」但最後,多年友情果是沒鳥用靠不住,老張汪狗最後也互相疏遠。

大陸話,台灣話

片中人講國語多,因為外省人多,因為學校戲講台語,按時代設定是要罰錢的,同學都窮。但學校以外,不時是方言的天下。

汪狗用上海話描述美國的摩天大樓和原子彈。Honey到台南混,學得一口流利台語。台灣醫生的父親講的也是台語。然而求生也要說國語:青年台灣醫生、台灣護士,還有穿木屐的台灣少女零食販子。那些年,似乎更多人先想的是過了活,報仇不報仇好像是另一些躁動的人的事,或者,未必要報仇。

教人喜愛,軟軟的台北女生話語,是從小明的那輩開始嗎?聽小明的話音,跟後來台北女生說話的語氣,何其相像。

鬱悶的聲響

張家赴汪狗家宴後,坐單層公車回家去,公車用的是柴油,引擎聲重。後來小四和小明見過夜間柏油路上走的戰車,又是聲重的柴油引擎。念大學時看過《牯嶺街》,之後日子坐以代步的校內公車,也是同類的,單調的柴油引擎聲。

小四和小明在某天下午又在一起,看到陸軍演練,槍聲卜卜,也是悶人。最後小四殺小明,短刀進,短刀出,聲音低。那不是痛快的殺,之前之後都是鬱。

警備總部的冰塊

老張被請進警備總部調查,那裡也像是日式平房,鏡頭把過道的冰塊也拍進去。既是國家的招供機關,見到冰塊時,自是聯想到迫供。下一次拍冰塊時,也把在過道上窺望房間的老張也拍進去:從老張視點看,一個房間坐了兩個人,要給供詞的那位,被附近的冰塊迫得發抖。

人人有戲

大戲長四小時,配角有足夠的機會發揮。建國中學的軍訓教官不凶,戲中有兩段話跟土生的少女零食販子和醫療室女護士說,都是客客氣氣,講台中清泉崗像以前待過的武漢,說德國人給青島建的水渠多寬多強。當年大家都到不了,他若說說的話,是把他的過去在異性前炫耀,還是不過想打開話匣子?

三姊張瓊在片的上半段沒有甚麼對白,發揮處主要在殺人事件發生前後。她見四弟鬱鬱寡歡,先是傳道開解;小四雖聽不進去,三姊仍鍥而不舍,約四弟到禮拜堂找牧師談談看。小四最後沒有來,老三在警署崩潰了,死命的想跑上樓見見弟弟。

殺後爆發的不只是張家的老三老四,還有跟小明關係不錯的青年醫生。一眾記者殺後湧到診所,只欠四十年後的SNG連線,青年醫生禁不住追問,悍然把記者轟走。

還有鴻鴻。我以前沒記清楚他的長相。今次看《牯嶺街》前後,讀到一些文字,指他在片中飾帶山東口音的國文老師。「山」字四畫,”Mountain”八個字母,高下立見,卻給學生用八畫的「我」字,和一筆的”I”破了。招破師仍在,所以學生得馬上在黑板罰寫一百個「我」字。

繁華不是他們的

馬家和汪家有錢,但小四不姓馬,小明不姓汪,亦不是那兩家人。小明只有活著的母親,母親要打工掙錢;小四一家七口,父母都要工作,供五個孩子上學,老張官兒不及汪狗,也沒有甚麼大排場。

Honey死前,就是想大鬧中山堂。中山堂附近就是西門町和台北車站,但電影就是不給觀眾重構。逛西門町或真的要有點錢傍身。

《牯嶺街》和〈寂寞的十七歲〉

又是1961。白先勇寫的〈寂寞的十七歲〉在那年十月發表。〈寂寞的十七歲〉的楊雲峯,看來也是公務員之後,書念得不及小四,也不及小四精明,然而二人都鬱悶。

楊雲峯的悶向內走,一度想以自殺作結,小四的鬱傷了人。小四好歹有些朋友,貓王對他不離不棄,楊給寂寞包圍,班上的男女大多對他排擠玩弄,和他關係較好的班長魏伯颺也因怕更多閒言閒語而離他而去。楊雲峯被發現偷當家裡的照相機,下場跟張家老二一樣,吃父親一頓痛打。

白先勇講六十年代台北的小說,值得與《牯嶺街》對照觀看。

延伸閱讀
2008年香港國際電影節上映《牯嶺街》後,一些影友寫的筆記
貧窮男:《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同學會
思存:關於《牯嶺街》的記憶碎片

HKIFF shopaholic

Sunday, March 2nd, 2008

購物狂不只是置衣買鞋添音響,也可能因電影節門票而狂。近年香港國際電影節節期愈來愈長,正節期後還要來經典回顧,而自去年首次由有限公司運營後,正節期一延就是二十一天,比以往多三分一。去年影片叫座力稍遜,連回顧購票不及二十,今年卻是瘋了,把圈點的電影編成單後,連同或會即場購票的片子,竟達五十場之多,不敢說能否吃得消。

電影節買票十一年,到了現時,已無意多請假遷就平日日場;一至五幾只選九時後場次。節期其中九天不用上班,故會多選,一天可能有三或四場。正節期後的回顧展場次,多安排於星期五晚上和星期六、日,甚合日常時間表。不計回顧展,今年正節期的選擇頗向名導傾斜。以下只述一些「較有原因」的選擇,其餘片子並非無因,但多是模模糊糊或抱只想一試而選,不好多說。

台灣電影

張作驥最近一部前作《美麗時光》(2001)已是七年前的事,今回《蝴蝶》仍似走暗黑敘事之路。李康生的《幫幫我愛神》表面性味充溢,但內裡應與他以往拍過的蔡明亮大戲該有大分別。周美玲講過歌舞團請過青春女明星後,寫三個平常女的《漂浪青春》,還是講同性之愛。選《愛情糖果雨》,因為林嘉欣。

紀錄片

《靖國神社》該是話題作,而我們往往聞其名卻不肯用心把它弄明白。選《世界現狀》因有Apichatpong導的一節,當然也得留意同拍的王兵:今年電影節獻片二又幾分之一部,《原油》片長14小時,更勝前作《鐵西區》(2002)。《小賈回家》是為了多看賈樟柯。

所謂的大師們

他們都這樣叫那些導演。但不能否認,他們導的片子大都不俗。Sokurov和Ken Loach留意多年,沒有打算規避他們的新作;然而《Wind that shakes the Barley》已在大銀幕看過,又置了影碟,故不妨另日重溫。Eric Rohmer的新作稱為他老人家的壓卷大片,應要一觀。另一邊廂de Oliveira百歲誕辰以月倒數,但仍有新作,雖不常留意他的片子,亦不介意今年看看他的新作——希望他百歲生日後,仍能親眼看到他的新片子上映。

泰國、伊朗和捷克

今年來展泰片較多:五星電影繼續送Pen-ek新片(今回是《Ploy》),龍頭發行商Sahamongkol,則有愛情電影《Love of Siam》和驚慄奇片《Opapatika》。獨立製作則有《Wonderful Town》。伊朗電影仍為影展的中流砥柱,我選了三部:Makhmalbaf家族出品的《Buddha Collpased Out of Shame》、另一些導演所導的《Hafez》和《Those Three》。

以色列片未及細選,亦可推說於下半年的希伯來語電影節再想不遲。捷克片選了《I Served the King of England》,以及David Ondricek的三部幽默長片。

楊德昌、Bergman和若松孝二

還記得《海灘的一天》(1983)的成長回憶和《一一》(2000)的NJ和兒子,未打算趁機重溫。《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1991)雖已看過影碟,但未能抗拒在銀幕看底片裡那「嫩口」(某相識語)的張震。其餘四點二五部長片,藉回顧展一口氣補看。

Bergman的電影節回顧展,主要集中在前中期作品,只得七部。《Wild Strawberries》(1957)曾經看過,是次另選《Virgin Spring, The》(1960)、《Silence, The》(1963)和《假面》(1966)三部。若松新片《赤軍殘酷內鬥暗黑史》放映時間不合只能緣慳,另選兩部情色奇片。

最後不能不提的是,我希望看過四月四日午場的《小賈回家》後,還可接著觀看曾志偉1989年(前誤記為1988年)的無厘頭名作《小小小警察》。此片我曾在錄影帶重溫,但不用說,在家看笑片的滋味,豈能及得上在影院看?

香港國際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2008節前呼籲

Monday, February 18th, 2008

是的,第三十一年,第三十二屆,這城的香港國際電影節又來了。2月21日會派發訂票小冊子,當天離開幕日只有二十五天。今年我們有紀念楊德昌的全展,也有曾志偉的走在前頭的無厘頭之作,1988年的《小小小警察》。

而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也到了第四年。今年連線暫有六名志工,按以往的經驗看,人手稍嫌不足。要解決這問題,暫時想到的辦法有兩個:邀請各位擔任志工,還有請各位寫手多走一步,多多使用我們的範本(template)自薦筆記。範本稍後會在連線那邊發布。

「呀,這樣呀,真的很可惜呢。」

Thursday, February 14th, 2008

或者這是虛構的電影場面:是小津安二郎導的片,一眾閒談,中間提到一個大家有點印象的鄰人不幸在一兩年前去世,然後笠智眾就會說:「呀,這樣呀,真的很可惜呢。」確是有點詫,但不驚不愕不哀。

剛閒逛到hanswong的泊,才讀到市川崑逝世的消息,及後找點新聞讀了。他老人家害肺炎,昨天(2008年2月13日)逝世,享年92歲。現在「四騎士」——他、黑澤明、木下惠介和小林正樹——都成古人。我少看市川崑導的片子,認識不深,聽他死訊後的感覺,就是標題的那一句。

之於電影發展,日本在東亞確是交上好運氣,蓋國內環境比較穩定(當然不是沒有代價),高壓的文藝控制期不算太長,還有較好的技術、教育和文藝基礎,生成不少名導演,未能一一盡識,市川崑是其中一名未及多識的導演。兩集《緬甸豎琴》(1956)和《東京奧林匹克》(1965)均聞其名而未看,去年方才在本城的亞洲電影節看過他導的新版本《犬神家之一族》(2006)。之前也說過,看過片後到台北,腦中迴蕩的就是《犬神家之一族》的主題曲,而看到的《夢十夜》(2006)他導的其中一夜,工作人員字幕亦如《犬神家之一族》。

那晚在百老匯電影中心看過新版的《犬神家之一族》,正等下一場電影,相識的影友grace興高采烈,因為她之前做了功課,看過影碟裡的舊版《犬神家之一族》,可比較新舊兩版本的選角和場面調度等。接著的電影是岩井俊二為電影啟蒙老師市川崑而拍的片子《市川崑物語》(2006),對白不多,說明多用插入字幕,一如默片;新拍的片段也幾無,都是檔案照片或影像。後來讀到評語說片子不好,未曉片子不好之所以然,於我,那是認識市川崑的速成班,既認識他的動畫和劇情片生涯,也認識了他的編劇妻子,筆名和田夏十的茂木由美子。除了認識兩個人,也看到聽到在淡淡的背景音樂之外,插入字幕帶出的點點幽默和溫柔。

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

延伸閱讀
公園仔:我也要玩papercast:犬神家no一族

Rocco e i Suoi Fratelli / Rocco and His Brothers (1960):生成憂鬱小生

Sunday, April 22nd,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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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的香港國際電影節結尾電影,是六部從沒看過的Visconti電影。第一部是《Rocco and His Brothers》,看完以後,直覺之前正節期看的十多部新電影,就算是蔡明亮的有情之作《黑眼圈》(2006),或劇本肌理較豐,Ray Lawrence的《Jindabyne》(2006),也未必及得上。這樣說或者是因為《Rocco》光芒太顯,或者並不細密而公道,也或者只會落入徒餘爭辯的「蘋橙鬥」裡,更何況我這種感覺並無進一步的論說支撐;但說回來,《Rocco》頗得我心,原因之一,是自以為能代入片中人Rocco的處境。

全片三小時整,按五兄弟分五節:Vicenzo、Simone、Rocco、Ciro和Luca。年輕的法國人Alain Delon飾家中老三Rocco,片首他跟媽子和另外三兄弟,從南方投靠在米蘭謀生的大哥Vicenzo。Rocco在片首並不特別顯眼,及至他跟二哥Simone隨大哥到拳館習拳時,才漸漸教觀眾留意。

電影的核心情節是Simone、Rocco和女子Nadia的關係變化。Nadia本是個賣性服務的年輕女子,一天跟家人吵架後,跑到Simone和Rocco所住的地下室求援,不久Simone就喜歡她。雖然同時Simone在拳壇漸露頭角,但他不善理財,又強跟Nadia認真,因此分心,最後在拳壇曇花一現,終日借酒借賭消愁。Nadia離開米蘭他往,Rocco也要服兵役。

Rocco服役年多後,在小鎮遇到流浪到那裡的Nadia。二人約定回米蘭再見,後來相戀。Simone的損友見之告之Simone,Simone見三弟如此怒不可遏,糾了損友伏撃二人。二人不幸中伏,被帶回Nadia的住所附近,Rocco雖擅打,但寡不敵眾,眼巴巴看著二哥強暴,「宣示」Nadia的「本相」以示威。兩兄弟然後扭打起來,走過幾條大街,打至筋疲力竭。

傷心的Rocco那時只想讓步。他找了Nadia出來,著Nadia回到Simone身邊令他重新振作。Nadia拒絕不果,最後跟Rocco悲痛分手,但卻執行Rocco的計劃。而Rocco也重回拳館,以雙拳發洩恨怨。

Nadia可是回到Simone身邊,重當從前的無賴型神女角色,但Simone仍是整日價喝酒賭錢,沒有重回拳館或找其他工作,最後更欠下前經理人大筆金錢。Rocco聽之,跟大哥和四弟到那當初發掘他和Simone的經理人家中,並與新經理人簽下十年死約,預支款項還債。錢債雖暫了,但情債又生。Simone的眾損友又再出場,重提月前有份合謀的欺凌Rocco和Nadia一事不止,更說Nadia重操故業云云,那時Simone跟Nadia的關係又再轉壞,Simone拿匕首到河邊找到Nadia,在與Rocco參與拳賽片段的交疊中,Simone一刀接一刀的殺死Nadia。

Rocco勝出,媽子和四兄弟在公寓慶祝。忽然Simone回來,媽子還溫慈問他要吃點甚麼,Simone卻叫Rocco入母親的房間,結結巴巴道出殺人事。那時崩潰的是Rocco,猛然嚎啕大哭。

愉快的重遇卻以悲劇收場。犠牲退讓換不來好結果。

片尾Luca跟Ciro在Ciro工作的工廠聊天。Luca道出Simone的結局:他沒有聽務實的Ciro勸告自首,卻在自家天台躲了數天後被捕。最後Luca提醒Ciro晚上要回家,一個人回去。鏡頭也拍到報販掛上靠牆的報章,說的是Rocco在國外的拳賽勝出。那場家庭聚會雖排除在電影外,但觀眾已猜到,那晚在那光潔的樓上公寓上,最多只有媽子和三兄弟。我後來從此回想那不可再的,五兄弟在半地下室看見下雪和工作機會時的團結齊心和喜悅之情。

入心的不是悲劇收場未能團圓,而是犠牲退讓的收場。Ciro最後說Simone在鄉下時對他照顧有加,到了米蘭就變了樣;而收在回顧展場刊的幾句,是

“Rocco is a saint. But in the world in which we live, in the society that men have created, there is no place for saints like him. Their piety generates disaster.”

Rocco被稱為聖,該因為他的犠牲退讓看得見——而母親的呢,卻只能間接的了解——見Simone到自己打工的洗衣店偷客人的衣服而不制止,年多兩年後捨得兩個人的幸福,還要犠牲一個女生來拯救兄長,最後更簽下十年死約,免得兄長因錢債而亡,如觀眾願全片看完,這三樣都看得見。說溺愛也好,說犠牲也好,Rocco把不快樂的事一一包攬,他是否因為讓兄長而心安,我未能肯定,但他如此做,或可能是他當初認為,置諸不理後的痛苦,實不及所愛沈淪的痛苦。他最後的大爆發,直覺以為是因為他一切看得見的努力都成空,兄長最後卻仍走上不歸路。

也想到自己聲稱或安撫自己的,所做過的一些退讓,儘管不如Rocco所做的那麼多,那麼自然。

還有Alain Delon的憂鬱。青年期聽人取笑某某「扮憂鬱」,沒識愁滋味沒有不快事卻要裝;雖說Alain Delon實是演戲,演戲是真劇情非實,端的也是「扮憂鬱」了,可就算非真曾發生,但聽了如此故事,又得演將起來,該也真的會現出一張不快樂的臉孔吧?

看前跟相識聊天。她知我沒看過,就道:「沒看過的話,那就值得去看啦。Alain Delon真是無敵靚仔。」二十四五歲的電影小生,俊是沒錯,再加演得到,毋須低頭沈思抽煙連連,就成實至名歸的憂鬱小生了。

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吹水會2007

Friday, April 6th, 2007

電影節過去了,還有李翰祥,還有Visconti,還有連線的吹水會。

我們的編輯小蓓寫道:「看過《明明》後跟好友一樣,自我感覺不良好。完場時一支箭衝出文化中心,咀裡不停鬧鬧鬧。最好笑在星巴克喝咖啡途中,旁邊一枱的一對男女也是在激動地罵,我們笑說應該四人坐在一起一齊鬧。」——既然影院裡大家得要無語,散場後聚在一起談論電影,既有趣味,也是情理之中。罵也好,讚也好,討論也好,老套的說,總會有一點火花擦出來,不要被燒傷就好。

過去兩年的吹水會,得各路朋友支持,實是感謝。為方便大家加入,今年吹水會暫設兩場,時間也會加長,但一切也得視參與的人數多少而定。

第一場
日期:2007年4月14日星期六
時間:下午三時至?
節目:cafe聊天、晚飯聊天、夜話;九龍區進行

第二場
日期:2007年4月22日星期日
時間:下午三時至約十時
節目:cafe聊天及晚飯聊天;九龍區進行

歡迎自由來去。但為預算人數,請有意參加的朋友,不論是否中途加入,先發電郵至 hkifflink@gmail.com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