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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粵譯:裴鉶〈聶隱娘〉

Sunday, July 19th, 2015

見侯孝賢的《刺客聶隱娘》快公映,找了原文一讀。興之所至,效梁煥松前輩,也來古文粵譯。原文用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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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隱娘者,唐貞元中,魏博大將聶鋒之女也。年方十歲,有尼乞食於鋒舍,見隱娘,悅之。云:「問押衙乞取此女教。」鋒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鐵櫃中盛,亦須偷去矣。」及夜,果失隱娘所向。鋒大驚駭,令人搜尋,曾無影響。父母每思之,相對涕泣而已。後五年,尼送隱娘歸。告鋒曰:「教已成矣,子卻領取。」尼歘亦不見。

話說聶隱娘呢個人,係唐朝德宗貞元年間,魏博大將聶鋒個女來o既,即係八世紀末九世紀初人啦。佢十歲o個時,有個師太去聶鋒屋企乞食,見到隱娘佢,好歡喜,就同聶鋒講:「大人呀,我求你將呢個女仔過俾我,等我教佢啦。」聶鋒聽到扯晒火,鬧返個尼姑。尼姑就話:「任大人你用個鐵櫃困住你個女,我終歸都會帶得佢走。」到天黑,果然唔知隱娘去o左邊。聶鋒驚到乜咁,叫人四出去搵,乜影乜聲都冇。隱娘老竇老母一諗到個女,都只能夠你眼望我眼,喊得一句句。五年之後,個師太送隱娘返來,同聶鋒講:「我都教到佢滿師囉,你就咁得到佢手。」跟住suet一聲就唔見人喇。

一家悲喜。問其所學。曰:「初但讀經唸咒,餘無他也。」鋒不信,懇詰。隱娘曰:「真說又恐不信,如何?」鋒曰:「但真說之。」曰:「隱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幾里。及明,至大石穴之嵌空,數十步寂無居人,猿狖極多,松蘿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歲,皆聰明婉麗,不食,能於峭壁上飛走,若捷猱登木,無有蹶失。尼與我藥一粒,兼令長執寶劍一口,長二尺許,鋒利吹毛,令剸逐二女攀緣,漸覺身輕如風。一年後,刺猿狖,百無一失。後刺虎豹,皆決其首而歸。三年後能飛,使刺鷹隼,無不中。劍之刃漸減五寸,飛禽遇之,不知其來也。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於都市,不知何處也。指其人者,一一數其過,曰:『為我刺其首來,無使知覺。定其膽,若飛鳥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首,刀廣三寸。遂白日刺其人於都市,人莫能見。以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藥化之為水。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無故害人若干,夜可入其室,決其首來。』又攜匕首入室,度其門隙,無有障礙,伏之樑上。至瞑,持得其首而歸。尼大怒曰:『何太晚如是!』某云:『見前人戲弄一兒,可愛,便未忍下手。』尼叱曰:『已後遇此輩,先斷其所愛,然後決之。』某拜謝。尼曰:『吾為汝開腦後,藏匕首而無所傷。用即抽之。』曰:『汝術已成,可歸家。』遂送還。云『後二十年,方可一見。』」鋒聞語甚懼,後遇夜即失蹤,及明而返。鋒已不敢詰之,因茲亦不甚憐愛。

就咁成家人既悲又喜,問隱娘學到o的乜。隱娘答話:「起初都係讀經念咒,之外無其他喇。」聶鋒唔信,好聲好氣問個詳細。隱娘就話:「我講真又怕你唔信,咁點好啫。」聶鋒話:「你講真話啦。」隱娘就講喇:「起初我俾師太拎o左去,都唔知去o左幾遠。到日頭,去到個大石窿處,有個嵌入o既空位,週圍一帶都靜yingying無人住,但係好多猿洞,松上寄生都唔少。師太已經養住兩個女仔,都係十歲,又叻又靚,唔使食飯,就可以o係懸崖一帶飛奔,好似o的金尾細猴上樹咁敏捷,都無話失足o既。師太畀我一粒藥,同埋要我時時拎住把寶劍,把劍長兩尺左右,利到吹條毛去就斷,佢叫我只跟住兩個師姐爬來爬去,慢慢就覺得自己個身似風咁輕盈。過o左一年,我搵猿洞練劍,次次都中。後來搵虎豹試劍,都無話唔斬到佢o地個頭返來o既。跟師太三年之後我就識飛天,去拎劍拮鷹,都中。用下用下,劍刃慢慢薄o左五寸,o的雀鳥遇到都唔知有劍來。到第四年,師太留兩個師姐守石窿,帶我出城,我都唔知係邊處。師太指個人要我落手,逐樣逐樣數佢錯乜,然後就話:『同我殺o左佢,拎佢個頭返來,等佢死都唔知乜事。唔好嚇親佢,呢樣你做就好似對付o的雀鳥咁易啫。』我就得到把羊角柄刀仔,三寸長啦。然後我就日頭o係城內拮中o個個人,無人見得到,之後我將佢個頭割落來放入個袋,返去師太住o個處,用藥將個頭化成水。到第五年,師太同我講:『有個大官有罪,無啦啦害o左若干人,你天黑可以入佢間房,斬佢個頭落來。』我帶住把匕首去大官間房,量間房門罅點樣,無阻滯喇,就伏o係房上方條橫樑度。天一黑,我就拎大官個頭返歸。師太好嬲,問我:『點解晏成咁!』我就答:『我見眼前人同個細路仔玩,個細路仔好可愛,於是就唔忍心下手。』師太鬧我:『以後見到呢等人,先殺o左佢鍾意o個個,然後隊冧佢。』我聽完多謝師太教誨。師太然後話:『我同你開頭臚之後,頭度可以收埋把刀仔,但刀仔唔會整傷你。當你要用o個時,就o係頭到掹出來啦。』又講:『你技藝都到家,可以返屋企囉。』於是佢就送我返來。佢又話:『過o左二十年,先可以再見面。』」聶鋒聽完好鬼驚,之後每到夜晚,隱娘就唔見人,天光先返來。聶鋒都唔敢再盤問個女,亦因為咁就唔多錫佢。

忽值磨鏡少年及門,女曰:「此人可與我為夫。」白父,父不敢不從,遂嫁之。其夫但能淬鏡,餘無他能。父乃給衣食甚豐,外室而居。數年後,父卒。魏帥稍知其異,遂以金帛署為左右吏。如此又數年。至元和間,魏帥與陳許節度使劉昌裔不協,使隱娘賊其首。隱娘辭帥之許。劉能神算,已知其來。召衙將,令來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衛。至門,遇有鵲前噪,夫以弓彈之,不中,妻奪夫彈,一丸而斃鵲者。揖之云:「吾欲相見,故遠相祗迎也。」衙將受約束,遇之。隱娘夫妻曰:「劉僕射果神人,不然者,何以洞吾也。願見劉公。」劉勞之。隱娘夫妻拜曰:「合負僕射萬死。」劉曰:「不然,各親其主,人之常事。魏今與許何異,顧請留此,勿相疑也。」隱娘謝曰:「僕射左右無人,願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知魏帥之不及劉。劉問其所須,曰:「每日只要錢二百文足矣。」乃依所請。忽不見二衛所之。劉使人尋之,不知所向。後潛收布囊中,見二紙衛,一黑一白。後月餘,白劉曰:「彼未知住,必使人繼至。今宵請剪髮,繫之以紅綃,送於魏帥枕前,以表不回。」劉聽之。至四更,卻返曰:「送其信了。後夜必使精精兒來殺某,及賊僕射之首。此時亦萬計殺之。乞不憂耳。」劉豁達大度,亦無畏色。是夜明燭,半宵之後,果有二幡子,一紅一白,飄飄然如相擊於床四隅。良久,見一人自空而踣,身首異處。隱娘亦出曰:「精精兒已斃。」拽出於堂之下,以藥化為水,毛髮不存矣。隱娘曰:「後夜當使妙手空空兒繼至。空空兒之神術,人莫能窺其用,鬼莫得躡其蹤。能從空虛之入冥,善無形而滅影。隱娘之藝,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繫僕射之福耳。但以于闐玉周其頸,擁以衾,隱娘當化為蠛蠓,潛入僕射腸中聽伺,其餘無逃避處。」劉如言。至三更,瞑目未熟,果聞頸上鏗然,聲甚厲。隱娘自劉口中躍出。賀曰:「僕射無患矣。此人如俊鶻,一搏不中,即翩然遠逝,恥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後視其玉,果有匕首劃處,痕逾數分。自此劉轉厚禮之。

無意中,有個做磨鏡o既男仔上門,隱娘就話:「呢個人可以娶我,做我丈夫。」然後隱娘同老竇講,聶鋒就唔敢唔肯,於是將個女嫁o左畀個男仔。個女婿呢,只係識得省鏡,之外乜技能都無。聶鋒於是畀足衣食對小夫妻有突,住就住o係外邊間房。幾年之後,聶鋒過身。魏博節度使都知道下隱娘個老公有o的唔尋常,於是俾錢俾絲布,請佢做身邊左右手。咁又幾年。到憲宗元和年間,魏博節度使同陳許節度使劉昌裔唔o岩,於是魏博節度使就叫聶隱娘暗殺劉昌裔,割埋個頭。隱娘離開魏博節度使,去o左陳許。劉昌裔識得算卦,重好得,已經知道佢o地會來,於是叫定衙門武官,命令佢第二日早去城北,等一男一女,男騎白驢,女騎黑驢。兩夫妻去到城門,見到有鵲o係前面嘈嘈閉,老公拉丫叉射鵲,唔中,老婆就搶過丫叉,一o野就射死隻鵲。武官見到佢o地,向兩夫妻作揖,話:「我諗住見你o地,所以行遠路來迎接你o地。」武官受劉昌裔命令,結果真係遇到兩夫婦。隱娘兩夫妻對武官話:「劉大人真係神人,如果唔係,點解會知我o地來?我o地想見劉大人。」見到兩夫婦,劉昌裔就安慰佢o地兩個。隱娘夫妻拜佢,話:「我o地兩個欠你o既,真係萬死先抵到呀。」劉昌裔答話:「唔係咁講。人通常都係近返自己主人。魏博而家同陳許有乜唔同呢,希望你o地留o係呢處,大家唔好懷疑對方。」隱娘多謝劉昌裔,話:「大人左右無能幹之人,我o地願意離開o個處而來呢處,因為我o地佩服大人叻到似神咁。」——佢o地知道,魏博節度使及唔上劉昌裔。劉昌裔問隱娘有乜需要,隱娘就答:「每日要二百文錢就夠喇。」劉昌裔就按呢句而做。但係突然唔見o左兩隻驢去o左邊。劉昌裔搵人去搵,都唔知兩隻驢去向。後來府上有人暗地收返o的布袋,入面有兩隻紙驢,一黑一白。過o左個幾月,隱娘同劉昌裔講:「舊老細唔知我o地下落,實會派人來呢度。我想今晚可以剪髮,頭髮用紅布綁住,送去舊老細床前,話俾佢聽我唔返來。」劉昌裔就聽隱娘講。到四更,隱娘返來,話:「頭髮送o左,叫通知o左喇。後晚魏博節度使實派精精兒來殺我,同埋暗殺大人你,要你個頭。到時我點都會殺o左佢,懇請你唔使擔心。」劉昌裔係個睇得好開o既人,佢聽完睇落都唔驚。o個晚劉府點燭點到光燦燦,半夜之後,果然有兩條幡來到,一紅一白,飄下飄下,o係床四角出現,好似要撞埋咁。隔o左一段時間,見到有個人由上面跌落來,頭身分開。隱娘亦都出來,話:「精精兒已經死o左。」佢將精精兒屍首拖出屋外,用藥化成水,毛髮都無埋。隱娘然後話:「後晚魏博節度使應該會又派空空兒來,佢好好身手。空空兒技法如神,無人能夠見到佢點使,無鬼可以跟得到佢。佢可以由空入深,又擅於o係無形態o個陣,搞到無影。隱娘o既技術,以前都去唔到呢個境界,而家就要睇大人好唔好彩喇。大人如果用于闐玉圍自己條頸,冚好被,隱娘會變成蠛蠓咁細,偷偷入去大人腸胃度等,到時空空兒唔使旨意有地方匿。」劉昌裔跟佢說話咁做。去到三更,劉昌裔闔o左眼,不過未瞓得稔,果然聽到頸上有撞擊聲,重好大聲添。隱娘o個陣就由劉昌裔個口跳出來,恭喜老細:「大人你無事喇。佢呢,似隻敏捷o既鶻,一打唔中,就會飛快咁走到遠一遠,因為覺得唔中好醜。佢離開你一更都冇,都走o左成千里咁遠囉。」後來睇返塊于闐玉,上面果然有匕首劃過o既痕跡,長度超過幾分。由o個時起,劉昌裔一改對隱娘o既安排,俾得好多佢。

自元和八年,劉自許入覲,隱娘不願從焉。云:「自此尋山水,訪至人,但乞一虛給與其夫。」劉如約。

去到元和八年,劉昌裔由陳許去京城見皇上,隱娘唔肯跟埋去。隱娘話:「由而家開始,我會去睇好山好水,探超凡出世o既高人,但請大人畀一處地方我先生住。」劉昌裔就咁樣做。

後漸不知所之。及劉薨於統軍,隱娘亦鞭驢而一至京師,柩前慟哭而去。開成年,昌裔子縱除陵州刺史,至蜀棧道,遇隱娘,貌若當時。甚喜相見,依前跨白衛如故。語縱曰:「郎君大災,不合適此。」出藥一粒,令縱吞之。云:「來年火急拋官歸洛,方脫此禍。吾藥力只保一年患耳。」縱亦不甚信。遺其繒彩,隱娘一無所受,但沉醉而去。後一年,縱不休官,果卒於陵州。自此無復有人見隱娘矣。

後來,慢慢就冇o左隱娘o既下落。到劉昌裔做統軍o個陣,佢過o左身,隱娘快驢加鞭,去到京城,o係劉昌裔柩前喊得好傷心,然後離開。去到文宗開成年間,隱娘都四十幾囉,劉昌裔個仔劉縱被任命陵州刺史,劉縱去到四川棧道o個陣,見到隱娘,個樣似到同以前一樣。隱娘見到劉從好開心,同以前一樣,騎住隻白驢。隱娘同劉縱講:「大人你有大難,唔適合來到呢處。」然後拎一粒藥,叫劉縱吞o左佢,跟住話:「下年你要o拿o拿聲辭官返洛陽,先可以避難。我呢粒藥,效力頂得一年咋。」劉縱唔係幾信。劉縱送彩色絲布俾隱娘,隱娘一樣都無要,只係同劉縱飲酒飲到醉之後,就走o左。一年之後,劉縱無辭官,果然o係陵州過身。之後都無人見過隱娘囉。

短記:遊敖德薩,遇六部電影

Thursday, May 1st, 2014

(刊於2014年4月13日香港《明報》。文內的照片日後還會用到,不先貼了。)

《東京物語》(小津安二郎,1953)
前一天日落時我在克里米亞登上沿海向西走的火車,在車上臥舖睡醒後,人快到「黑海明珠」敖德薩(Odessa,烏克蘭語拼法比俄語少一個s)。敖德薩是我烏克蘭之旅的最後一站;雖然途上乘了多次通宵火車,可此程則斆我聯想到《東京物語》開首老平山夫婦的火車旅程。他們花了兩天,從廣島出發,停大阪,第二天下午到東京,歷時長,也都到了。而我那早上,也都到了。

車站建築帶點古典味,也不忘歌頌二十世紀的歷史。每個下車的乘客望向車站主樓,會看到一句烏克蘭語「歡迎到英雄城敖德薩」;離開主樓進城,回望主樓頂,中間一尊工農兵像,底下分列三個年份:革命的1905和1917年,和紅軍從軸心國收復敖德薩的1944年。

《戰艦波特金》(Battleship Potemkin,Sergei Eisenstein,1925)
到敖德薩的遊人,不論乘甚麼到來,大多會逛逛海濱大道(Primorsky Boulevard)。不過這條海濱大道離海邊約200米,位處坡上,要走到海邊就要走波特金梯。波特金梯正式的名字叫海濱梯,由沃龍佐夫親王命人建給夫人,落成時為1841年。此梯的設計是要讓人仰望不見樓梯平台,俯看不見階梯,設計師大抵做到了。

1905年俄國爆發革命,黑海艦隊戰列艦波特金號的水兵叛變以聲援,並把艦駛近敖德薩,登岸為奪艦時被殺的同袍舉喪。岸上的陸軍乘時反撲。愛森斯坦拍攝《戰艦波特金》時,就把陸軍反撲水兵一節加以「剪接」,把它帶到波特金梯,被鎮壓的還有聲援叛變的市民。後來海濱梯也叫波特金梯,以紀念波特金艦叛變。

至於波特金梯一場戲,自電影首映後,因其剪接效果有力,早已成為典範。影友如我,到了敖德薩,波特金梯是不得不到的。今時波特金梯前已建了一個郵輪碼頭,從梯頂端難以看清前方的海面,氣勢也似減了數分。走梯遊人若干,間有一兩小販賣紀念品,更熱鬧的地方,是梯頂開城總督第五代黎塞留公爵(Duke of Richelieu)銅像的週圍。梯南端有攀坡纜車,方便不想走約200級樓梯的遊人。於太平日子,波特金梯常是市民集會慶祝的地方,但我來不及時,無緣躬逢其會。

《陽光燦爛的日子》(姜文,1994)
波特金艦叛變時,曾向敖德薩的歌劇院發砲,並無命中。歌劇院離波特金梯和海濱大道不遠,歷史超過二百年,現有的建築在1887年落成,是座巴洛克風格的小巧華麗建築。我來到敖德薩的首晚,趕及劇季的季末表演,買票坐包廂聽歌唱家唱戲。他們唱的是《鄉間騎士》(Cavalleria Rusticana),有唱無戲,故真的聽,沒得看。唱段間的間奏曲,一聽甚覺耳熟,待它多奏一時,省得曾在看《陽光燦爛的日子》時聽過,那間奏曲配的是男主角給朋友踹到泳池水面下的畫面。

「聽者之意不在樂,在乎雕樑畫棟也」,平常沒聽歌劇,舞台演出也少看,在包廂裡時醒時睡,對不起台上藝人。劇唱的如何,樂奏的如何,不懂評,但買票內進看到的裝潢,還是革命前的奢華,看似沒有毀損半分。聽劇的觀眾雖盛裝者少,但也不見得太隨便。幸好帶備襯衫西褲,不致穿著失禮。唱罷走出歌劇院,附近的寫生青年男女已完成初稿;我走到附近一家小餐室晚飯,叫一道薯丸伴鯡魚作頭盤,碟上食物未看清,炸薯丸香先飄至。

《地道戰》(任旭東,1965)
敖德薩列為蘇聯英雄城壘之一,首是蘇聯衛國戰爭爆發不久,紅軍苦守兩個多月,減慢軸心國軍隊攻勢;二是紅軍循海路後撤後,敵後游擊隊抗敵有功。敖德薩一帶游擊隊其中一項可恃的,是城內和城外一帶的地道。說地道戰,敖德薩不遜電影裡的華北平原。

敖德薩一帶地底蘊藏大量石灰岩。自建城不久,就有人開採這些石灰岩,在地面築房建樓,結果地底漸漸出現地道。納粹德國和羅馬尼亞聯軍控制敖德薩後,地面或者是他們的天下,地底就是游擊隊固守和準備反抗的世界。由敖德薩火車站旁的長途汽車站乘巴士,可到敖德薩西北面的Nerubaiske,那裡有一座游擊隊榮耀博物館,館內包括一段地道,復原當年游擊隊憑藉地道抗敵的原貌。

在博物館旁下車後,我走到地道入口,入口緊鎖。正以為無緣內進時,三個白人同宿走過來,把我認出。他們亦打算看看地道,在博物館僱了英語導遊。英語導遊是個大叔,帶我們看過地道裡的天井、廚房、教室、靶場、指揮室等。地道不長,但備戰和生活所需俱全。地道另一邊接連博物館樓,展出若干戰時文物,還有前古巴領袖卡斯特羅參觀後寫的親筆信。東亞的游擊戰領袖們或是不逢時,沒有機會於此留下片言隻語。

或也因為太平日子,只覺那段地道有歷史,沒有當日戰場的緊張氣氛。現時敖德薩的其他地道仍是冒險客探險的去處,但因缺乏勘察,冒險者迷路甚至喪生的事情,仍有所聞。

《持攝影機的人》(Man with a Movie Camera,Dziga Vertov,1929)
《持攝影機的人》拍攝的盡是蘇聯初年的城市生活。莫斯科的Bakhmetevsky巴士廠,駐在基輔的救護車,還有敖德薩的大海,都一一上鏡。電影後段描寫勞動人民下班後的文康體育活動,其中包括湧到海灘嬉水習泳日光浴。到了今天,敖德薩沿黑海的各泳灘,還是市民和遊客消暑的好地方。

在旅舍幾天,有個同宿常問我會否一同去海灘。結果我倆沒同去海灘,而我在敖德薩的最後一個早上,獨個兒到了最近遊客區的沙灘,看看泳客,觸一下隨浪而至的黑海海水。手掌皮膚不粗,可沒細緻到能辨出黑海海水和老家海水之間的不同。最後一次望過黑海,我回頭歸向內陸,準備稍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悲傷草原》(Trilogy:The Weeping Meadow,Theo Angelopoulos,2004)
我在敖德薩的最後一個早上還在逛,在還沒給遊人和市民湧至的建築和去處拍照。沒走到海灘前,我經過縱貫南北的普希金街。

《悲傷草原》開首道出女主角Eleni的身世:紅軍開進敖德薩時,男主角一家在市內的普希金路找到她,她當時在亡母懷裡。沒能證實當年的普希金路是否今天的普希金街,但今天的普希金街除了個藏品頗豐的東西藝術博物館外,還真的有普希金像,普希金像後就是普希金博物館。普希金當年被流放時曾在敖德薩住了十三個月,期間亦曾在博物館的前身北方酒店住過。除了上班和寫作,他在敖德薩加入了希臘人組織「友好會」,或許是為了協助同是正教徒的希臘弟兄姊妹復國。

至於《悲傷草原》的男女主角,本是住在敖德薩的希臘僑民。俄國內戰白軍敗紅軍勝,他們因此跟長輩坐船回到祖國。那個早上終要過去,我也離開敖德薩,循陸路向下一個目的地進發。

那初夏第比利斯陽光燦爛花正開——《In Bloom》

Tuesday, July 9th,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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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片

詳細本事
1992年春天剛復國的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十四歲的Eka從學校回家。街頭的收音機播報國家要重建軍力,街上的拉達小汽車車牌還用西里爾字母。她在公寓入口拿了信,回家交給母親,問母親信的內容不果,只能走回自己房間。當時物資缺乏,Eka買新鮮麵包也要懂在店外排隊插隊。

一次平常買麵包,Eka和好友Natia插隊,恰好買到。Natia帶麵包回家,照常的跟祖母吵嘴,吵過咀出露台透氣,右邊的窗戶揚一支復國後的酒紅色底三色旗——二十年過,旗也換了白底一大四小紅十字。Eka回家路稍遙,依舊走過一度橋拱下,給慣常徘徊的兩個死小孩碰跌麵包。她捧回家後稍刮污漬,麵包又可以吃。她回到房間,見到姐姐與朋友吸煙聊天,她忍受不了,走到母親的房間,書架兩個,雜物不多。她打開一個抽屜,找到一個金屬盒,內藏一本蘇聯護照,一包煙,有些硬幣有些信。

Natia家開飯,她、祖母和弟弟靜靜吃,喝醉的父親跟母親又吵嘴打架,祖母最後心痛的,是摔破的一大玻璃瓶葡萄酒。

Eka和Natia也是同學。回到中學,Natia收到一束花,她跟Eka在小息在廁所談到那束花。Natia下課離校,男孩Kote上前說是送花人。Eka回到家,姐姐找來一班姊妹聊八卦抽煙喝酒。有人提到有個女孩給男友發現不是處女而給趕走。有人彈琴,一眾歡唱。歡聚期間母親的腳步聲漸近,十個少女一如任何一個角落在上課前狂歡的學生般,飛速收拾,閒談會變成有琴聲的溫習會。

又是一天。Natia準備上鋼琴課,另一個男生Lado上前。他帶她到一樓梯坐下,送她一支曲尺手槍,教她上彈,讓她自衛。Natia逃了課,跟Lado慢慢走回家,收音機傳來某處要戒嚴的消息。Lado在路上跟她說,要到莫斯科跟叔伯闖闖,回來後娶你。Kote看到二人走過。

Natia約了Eka,乘吊車上市郊某山,然後同跑到湖邊。Natia說,Lado送槍,就是想我長大。

Natia回到家,弟弟把自己反鎖在浴室,嚷著自己殺了人。父母就在外邊吵架。Natia先安慰弟弟,然後趁他離開浴室,把自己反鎖在浴室裡,將手槍放在洗手盆下。Eka回家,在母親的房間打開那金屬盒,讀一封封父母寫給對方的信。母親回家後看到,把信沒收,Eka連忙說要父親的地址,好讓她寫信。之後Eka下課後找Natia同行回去,邊走邊談父親的事。到了那拱橋下,還是那兩個死小孩來騷擾,Natia反擊,Eka勸止。

Eka終於待得三母女離家看父親的一天。母親和姐姐在晴天下準備登車,Eka卻留家不願去,母親最後一次勸不果,問如何跟丈夫交代,Eka答說她發熱好了。

然後Eka上學,在學校遇到Natia。小息時Natia把曲尺手槍強轉贈給Eka,說可用來嚇嚇Eka的對頭人。她倆回到課室,老師未到,裡面同學吵鬧玩耍,衝突間Natia拋擲書包,老師剛至逐她出課室,Eka賭氣說不如連我一同逐出。Natia頭也不回,一直走出學校,同學打開窗見如此,一哄而走。逃課的這個下午下大雨,一眾同學到碰碰車場玩。

玩樂後Natia回家,路上遇到Kote。Kote問Lado是誰,又想向Natia求婚,她只覺Kote是笨蛋,一口回絕。Eka沒有雨傘,走到拱橋下,見那兩個死小孩打另一男孩。她拔出手搶,中止打鬥,被打的男孩拾起自己的刀,兩人各走各路。Eka回到家,姐姐和朋友閒聊。姐姐問妹妹要煙,妹妹想到母親房間的金屬盒子。盒子本有一支煙,那時沒有,姐姐說是自己拿去,可隨時補回。妹妹之後向姐姐討一口煙抽,抽得沒咳嗽,窗外繼續下雨,一根煙在三個少女間傳來傳去。

Kote求婚不遂後的某個白天,Eka和Natia又到那麵包店輪候。穿迷彩服的戰士插隊,沒人敢吭一聲。正輪候間,Kote等人駕車擄走Natia,人人只顧輪候而沒伸出援手,Eka怒斥,給當中一個老人摑了一記。

不知過了多少天,Natia嫁給Kote,請Eka來她的住家婚宴。Eka來到,不發一言也不吃喝,然後請Natia進浴室,說要送禮。那禮物其實本屬Natia,就是那曲尺手槍。Natia把槍收在陽台。Eka問Natia是否愛Kote,Natia說應該愛,他是個好人。Eka再問,如是,那她是否還愛Lado。

觀眾沒機會聽到Natia怎答,或有沒有答。轉個鏡頭一間房內,Natia跟姊妹團說如何給Kote等逼婚,如何喜歡上Kote。Eka都聽得到。眾人轉移到客廳,Eka喝了一口酒,在廳中心當著賓客獨舞幾分鐘,算是慶賀好友新婚。

宴後的早上,Eka問母親她對頭的父親是否給她父親殺了,以致如此。母親說沒有這回事。母親然後上班,餘下她在廚房喝茶吃早餐。到了晚上,區內停電,Eka在大媽看的商店買到蠟蠋,然後上Kote的家看Natia。Eka給好友說學校的事,好友說丈夫不想她繼續學琴。Eka問是何故,Natia怨她跟其他人一樣,就只懂問。然後Natia說,家裡人借錢讓她結婚,但不會借錢為她做生日。Kote回來,少夫少妻之後吵架。

Natia確有生日可做。她回到娘家,祖母喜上眉梢,做了飯讓孫女和Eka同慶。二人在陽台吃飯,盛葡萄酒祝杯,然後地面傳來結他聲,Lado和朋友到這區逛,二人隨即下樓。Lado和Natia談了幾句,碰巧Kote和朋友開車來,把Natia接走,瞪了同樣年輕的Lado一眼。

回到夫家,Natia在陽台拿了槍,在浴室上了子彈,擎槍作勢後,還是出來吃晚飯。餐桌旁的電視說邊境的阿布卡茲又如何如何。

Lado在街上給Kote等人碰到,他們要給顏色Lado看。Lado好不容易擺脫,正喘息間,Kote趕至,向Lado的腹致命一擊。Eka為日間的事到Kote的家,Natia和兩老為這天的事而吵,而Kote殺Lado的消息,Natia已知道了。又吵了一頓,Eka說手槍既已回到Natia手上,Natia不如用槍報仇。Natia沒有聽話,她在清晨時分,把手槍投到那市郊山上的湖,Eka也都看到。

Eka最後在另一個白天去看她的父親。她父親在牢裡服刑,監獄離城一段路。她申明來意時,獄卒問她多大,她答今年十四。

不同年代,不同京城,都有陽光
以首都為中心,不乏太陽光線或其意象的成長期電影,華語片也不缺。我立時想到的是1990年代的兩部:故事在北京發生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姜文,1994),和故事在台北發生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楊德昌,1991)。《陽光燦爛》顧名思義,《牯嶺街》的英文名就是貓王皮禮士利歌曲〈Are you lonesome tonight〉的歌詞”a brighter summer day”。《In Bloom》則以大量的日景透出陽光,雨景和夜景只有短短幾場。放過電影後,我就此問其中一名導演Nana,她說這可能反映主角的個性和心情,而她十四歲時正是1992年,那時生活艱難她卻年輕,片中不少內容類同她當年遭遇。片裡反映年輕而生活艱難的一例,是兩場兩個女生在麵包店前跟一大群人輪候買出爐麵包為主糧的戲。第一場是生活日常,第二回卻間接改變其中一人一生。

這三部電影背景都是所謂的大時代之後。《In Bloom》是蘇聯解體後格魯吉亞剛復國的不穩世道,《牯嶺街》是國共內戰後十多年,政治審查猶存的台北,兩部片都夾帶反映時代的廣播。《陽光燦爛》呢,是文革中期,說緊張也未算最緊張,說高潮也不是最高潮。雖然少年所處的首都某處,不是大暴風眼,但時局就如當時播放的聲音(《陽光燦爛》有的是文革歌曲)般,一點一點的滲進、影響主角的生活。

不過主角們生活的重心,是他們所處的少年群體,而這些群體做的無關國家大事。《陽光燦爛》有少年「幫派」,《牯嶺街》的少年幫派更見「正式」。主角小四也能躋身在同學群體。Eka和Natia有學校的同學,學校以外就遇到Eka姐姐的姊妹、橋底的二人童黨,或是Lado或Kote的少男群體。最後決定Natia未來的,則是Kote和他的同黨。Kote看上Natia,最後能得到她,既因為Lado不在第比利斯,也要靠同黨和他一同出動,把Natia擄去,令她半屈服。而婚後Kote雖說把情敵殺死,但之前的過程亦有同伴參與。

男主角vs女主角
若說三部片除了時和地各異,《陽光燦爛》和《牯嶺街》的主角是少男,一對少女則是《In Bloom》的主角。”In Bloom”,如花盛放之時,到現在還是多用來形容少女。《陽光燦爛》的主角馬小軍,憶起當年迷戀少女米蘭,最後竟衝進她的房間胡鬧。《牯嶺街》的小四,見心儀的小明無法符合他的期望,在牯嶺街把小明刺死。《In Bloom》的故事雖以Eka和Natia為主軸,但她們在兩性關係並非居主導。Eka並非追求者,也未為異性所追求,而Natia則先後給Lado和Kote看上,二人的爭奪戰終於半逼婚和殺戳。Kote和Natia的婚姻也把Eka和Natia二人拉遠。或許有關,或許無關,她們不動或被動,可從另一場戲找到線索:Eka姐姐的好友說八卦,說一個不再是處女的女孩被男友拋棄。按此而論,當時未婚男要的是處女,也介意未娶的伴侶不是處女,女生若於性,甚至愛情先行主動,會予男性如何印象,或許不難料到。

再說一個例子。Natia年輕,Lado和Kote卻先後向她求婚。這已非童年式胡鬧或天真的「結婚」,可青年如成年人般求婚,卻教我們難以想像。電影沒有言明年輕求婚是否普遍,但劇情則反映當時有些年輕的第比利斯男子,有意及早以婚約綁住自己喜歡的女生,女生卻未有如此主動。電影之外的資料也可充當旁證,指出格魯吉亞的早婚,以至未成年婚姻現象並非罕見:聯合國人口基金會引用的一項2005年調查結果指,受訪的20至24歲格魯吉亞女性,有一成七在18歲前結婚,其中鄉間比城市來得多,教育程度愈高,早婚的例子愈少。此片的故事不在農村發生,女主角也都是初中同班同學,然而成年前求婚,和成年前結婚,都在片中其中一個女主角身上發生了。

情愛男女不盡平等,動武的距離則似乎較窄。Kote和同黨可以光天化日,乘眾人苦候買主糧時擄走Natia,他們也可以「追捕」Lado,以至由丈夫解決情敵。在Natia和Eka傳來傳去的曲尺手槍雖然最初來自Lado,但她們也曉得這能防身,亦即明白,或再次確認,動武,甚至示武,可以免卻或解決一些問題:Eka在死小孩前晃動手槍,令死小孩無法繼續二攻一。可她們只讓對方看到她們的武器,但沒有用來傷人殺人。Eka沒有開槍威嚇欺負過她的死小孩,為甚麼?Natia兩回或可能開槍,是否因為想到要對付丈夫,或是其他的原因,所以沒如丈夫一樣殺人?片中情節沒有線索,而她們的作為,令她們跟Kote明顯不同。她們沒動武傷人,不過並沒有避開衝突。而在衝突之前,Eka通常比Natia沈著。

都市裡的時代特色和地方特色
《In Bloom》述說的是過去,道具自是重點。主角疑是謝瓦爾德納澤(Eduard Shevardnadze)的街頭海報,西里爾字母的車牌和蘇聯式小汽車,蘇聯式公寓和懸出的酒紅色底國旗,還有少女身穿的啞色衣裳,都有力襯托當時的氣氛。而成長或城市生活這些能得四海共鳴的元素,與片裡的地方特色並無衝突。數分鐘長鏡頭裡Eka給Natia跳的傳統舞,她倆後來共享的紅酒,甚或Eka在Natia婚宴翌晨在家裡喝的茶(那是也稱「劉茶」的格魯吉亞茶嗎),二人輪候購買的大圓麵包等,都已在那裡流傳多年,是歷代生活的一部分。這些小節,使《In Bloom》不光是一部關於成長,或青春的片子,它也更實在的承載時代和本土。

(慢看香港國際電影節2013(一))

In Bloom / Grzeli Nateli Dgeebi / 美少女戰事 (2013)
Nana Ekvitmishvili(編劇、合導)、Simon Gross(合導)
102分鐘

延伸閱讀
水爺:我沒有溫柔,唯獨有這點英勇

又到電影節

Sunday, March 24th, 2013

評台網址:http://tinyurl.com/cwmjue6。刊於20130322)

前言:這是我的電影節回憶錄。一如拍得不太好的劇情片,這四千多字還是有引而未發之處,也見掛一漏萬。唯有自我安慰,說電影節的事終究說不盡。2013年四月會把全篇貼出,然編輯給改的第一段和小題目,都不轉,但謝謝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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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就緒〉,劉莉莉1997年作,收錄作者漫畫集《媽媽的抽屜在最低》,新婦女協進會,1998。作者授權轉載。

復活節前約七星期,有狂歡節,也就是正宗嘉年華之時,參加的人大多很有心情。狂歡節之後,就是主旨克己為人的聖灰星期三和四旬期。就在聖灰星期三前後,香港影友的心情就如等候狂歡節的人群一樣,因為他們正期望復活節前的電影匯萃,也就是香港國際電影節。不過,香港影友的興奮大多不形於外。而當他們取得和閱讀電影節的訂票小冊時,興奮的心情可能繼續,但也可能因片目而失望或憤怒。

我出生的那年,香港國際電影節就是第一屆。電影節辦了多少年,我就多少歲,但屆數永遠加一。我出世到念完中學,也不曾看過電影節放過的電影,亦好像沒有怎一個人去看電影。到進大學,第一個學期因為好奇,一個人去看某學會搞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楊德昌,1991)放映;第二個學期參與學生報,報社同學某一天說她沒空,把閉幕片《河流》(蔡明亮,1997)的票讓給我,又是一個人看電影,可此回放底片不是影碟。《河流》跟《牯嶺街》也是劇情片,可《河流》不如我以前看過的電影,忽覺電影敘事果有另一些天地,然後又想多看些。那年是1997。

1998人尚安好,開始自己安排電影節要看甚麼。那年的電影節,還是市政局主辦,之後的一年也是,然後市政局被廢,康樂及文化事務署和公營的藝術發展局先後「接管」(啊不是,接辦才好聽),2005年由電影節協會主辦至今。在某一個似暖還寒的星期四黃昏,電影節訂票小冊會流出市面,有意看電影節的影友,或自取或托朋友取得,然後決定訂甚麼場次。我往往都在那星期四黃昏去取小冊,在接下來的星期六或之前填好訂票表格,好早早訂票。頭幾年打開訂票小冊的一刻,覺的是花團錦簇,或花多眼亂,端看裡面印的選片是很好,還是教我不知如何是好。如此興奮或茫然,通常一瞬,之後就可靜下來,從容選片填表,星期四黃昏至星期六早上間的三四十小時,撇除日常作息,還夠用。我選片時,有時按節目或專題是否「必看不可」,或想搶先在商業放映前先睹為快,近幾年就多了想及時間——2000年我初進社會做事,曾以大假重構大學時代多空閒看電影的美好時光,但只此一次後未為例;之後仍會星期一至星期五間一晚兩場,近年體力難繼,工作繁閒預不準,除非片特好,否則晚場選的都是九時以後。

一般影友如我,未如影展中人或專業影友天天收集新片消息,有時在訂票小冊看到之前一年留意到的新片的名字,或熟悉的導演,固然先選,更多時會依賴訂冊小冊給每部電影數十平方厘米的介紹位置。介紹位置的格式十多年不變:頂部劇照一幀與場次,接著是漢英片名,漢文介紹居中,英文介紹在底。漢英介紹不盡一致,我懶,很多時都只讀漢文介紹好消化,英文閱讀速度漸快後,才多看英文介紹。文筆饒有個人特色,今年活滿一甲子的邁克,1980年代末既曾為電影節節目策劃,1990年代前半則當過電影節中文編輯,並撰寫冊子的電影漢文介紹。當年躬逢其盛者,大抵會記得邁克的文字如何引起自己買票的衝動;我看電影節也晚,然則他文筆的流風餘韻,於1990年代後半的訂票小冊裡依然未散。可惜手邊沒有當年我用過的訂票小冊,未能引錄,後來的影友最好還是從他的專欄或散文集,模擬他的電影節宣傳文案怎寫了。

還有是如何接場。連續兩場在同一地點還罷,若兩場分別在尖沙咀的文化中心和太空館也毋妨,但若兩場在兩個場地,距離又逾數百米,怎樣在兩場電影間準時從一處到另一處,免失了選好座位的機會和第二部電影的開場,有時頗教影友費煞思量。不過有時人算不如真事發生,第一場電影因不同理由晚了完,並不罕見,接場可用的時間本來充裕,屆時也得乘的士趕場。

從前鮮聞甚麼信用卡的持有人可優先訂票,大家都在同一時間開始訂票,或電話或投遞或寄信,網上訂票是1990年代末以後的事。如果到城市電腦售票網公開發售才購票,往往只能買到剩下來的票子,不少熱門電影的場次早在訂票期已被訂購一空。亦有些看片以十場計的影友索性購一個通行證,心儀的場次開始前跟其他影友分開排隊,待持票影友進場後才入場,兼有可能省一點錢。影友還在求學時,買票半價,畢業後無此優惠,難免有時會感嘆票價頓時貴多了。近年票價年年漲,年輕的勞動者大多賺錢不多,也有時精打細算,見價錢如斯,確會有人邊訂邊怨的。另一種怨是網上訂票系統。電影節的網上訂票人潮一年一遇,除此以外,電影節網站的訂票系統不會怎繁忙,或者因此,大幅擴大訂票系統的容量並不划算,也未聞電影節協會特意臨時增加。影友也只好繼續上網,繼續在網上發言報告系統如何不濟。

不論訂一場、幾場、十多場、二三十場或是通行證,票訂好後,就要等。影友還可親身取通行證,戲票卻要指望自家的郵箱能否收到。香港郵政系統仍不賴,住宅區偷信者也鮮,雖然不是掛號郵遞寄票,大部份影友每年都能收到戲票,不幸的就要向警方報失,在購票機構取得證明,以代門票。近年取票機也多了,影友自行印票,或領票亦行,我則沿舊路,坐等收票。票到好未到也好,在訂票後和第一場電影中間,影友生活如常,有互聯網後,則有時瀏覽相關的討論,留幾句話好交流,或經youtube搜尋各電影的預告片預覽一番。

等候時也可獨自懷舊。政府有不少場地都是電影節放映電影的老場地,大會堂劇院是當中元老,由第一屆服務影友至今。中環舊天星碼頭2006年未拆卸時,一條熱門的趕場路線就是乘搭來往中環和尖沙咀的天星小輪,往返大會堂、尖沙咀的文化中心和太空館三處。新天星碼頭啟用後,趕場就沒以前方便。尖沙咀的文化中心大劇院是這二十年來的電影節放片要津,很多熱門大片都在此放映。太空館演講廳跟對岸灣仔香港藝術中心的地庫影院(公營,今時叫agnes b. cinema,1989年至2000年後叫林百欣電影院,之前則稱演奏廳)都是冷門片和實驗電影的主場。尖沙咀東的科學館演講廳是電影節放映場地的中流砥柱,座位數約同一至兩間商業電影院的影室,中游位置的電影也多在這裡放映。2000至2005年間,數個康樂及文化事務署的表演場地,包括西灣河文娛中心、沙田大會堂和葵青劇院等,也曾選為電影節的放映場地,有把電影節推向地區的意味,可只曇花一現。2003年沙士爆發,電影節依然電影照放,當時我在葵芳工作,確曾在下班後走到葵青劇院,看王兵導的《鐵西區》(2003)三部曲。土瓜灣的高山劇場除了戲曲搖滾和「高山大會」外,聽說也放過電影節的電影,可那時我還是跟大人去看電影,無緣躬臨其境。西灣河文娛中心附近的電影資料館,2001年落成後就恰如其份的,在電影節上映節內的老電影。

電影節亦會假座商業影院放映電影。它跟油麻地百老匯電影中心合作只約一兩年,現時的合作影院包括圓方的Grand Cinema,以及UA院線當中的朗豪坊、iSquare和太古城中心三間影院。灣仔會展中心一期的演講廳則在電影節頭數天用。商業影院在上映電影節電影的同時,還是有影室放映首輪商業電影,我有時想:主力看商業電影的觀眾和影友,看到電影節電影來到他們光顧的電影院時,想到的會是甚麼?他們會好奇這些只有一兩場放映的電影說的是甚麼嗎?他們會否待當中的一些電影日後在商業影院正式上映時,才會認識這些電影?

露天放映也有,每屆都約一兩場,好像都在文化中心向海的大階梯,免費。2006年在添馬的露天放映,賣門票而空前:之前此幅填海地不開放,之後此地關起來建新政府總部暨立法會。後來2012年反國民教育集會期間,有青年在新立法會停車場架起設備放電影,我只能說是同類事有幸再發生,但說不到彼此有沒有關聯。

電影節還未成果陀,人只消依然安好,總會等到電影節的每一場電影。如能及時到場,不少時候就要排隊等候入場。除了開幕電影、閉幕禮放映(不同於閉幕禮前的閉幕電影場次)和頒獎禮放映,幾乎所有場次都不設劃位,早到先取好位置。排隊可能見到朋友,進場後也可見到朋友,如是偶然遇到,便能寒喧一下,互道今年光顧電影節多少,是否同坐或影後再約,則人人不同。熟悉的影友就繼續之前話題,反正交流的機會有的是。入場至放映又約十分鐘,觀眾或閱讀或用手機或小休片刻,悉隨尊便,還好,開場後大部份人都收好手機少出聲,希望今年沒有人在影室還要candy crush。

熟悉的影友也分兩種:一種是真的認識,於我主要是談電影的網友,大都認識逾十年;另一種是「熟悉的陌生人」,認得其人,但沒曾互相介紹。我最熟悉的陌生人影友,是常常沒放下長髮的Vicky小姐,她姓梁。而我電影節觀人的最大驚奇,是某年電影節文化中心某場完後,忽見熟人影友某身邊有個年輕長髮女生,格仔短裙兩吋跟長靴,想兩想才記得她從前不會如此穿戴,造型可是短髮眼鏡加褲子,形象大變一事,那時我才曉矣。

都看過甚麼電影呢?1998至2012,我看過十五屆電影節,應達三百場,即時憶及的是1999年錯過的,2011年補回的安哲羅普洛斯回顧展;葡國人瑞大導的de Oliveira的回顧展和週年新作;蘇古諾夫自《Father and Son》(2003)後的每一部片子;都是三集的《智利之戰》(Patricio Guzmán,1977-1980,這跟少年時看舊《讀者文摘》講的Allende大不同)和《鐵西區》;Ken Loach的左傾劇情片;小津安二郎加木下惠介,以及眾多日本電影,還有學泰語後特意要自己看的泰國電影,如Pen-ek,如Apichatpong。看電影節的訂票小冊,就如揭開餐廳的菜牌或看櫥窗陳列的餐樣;到看電影節的電影時,眼和心都有如吃環球美食自助餐。眼心有得吃,可就算放的是李安《飲食男女》(1995),肚子卻難受惠。加上有時趕場,錢也早付給電影節,電影節期間講究吃有時頗是奢求。

我看電影時做筆記的習慣,從1998年電影節開始。目的直截了當,好看完後打篇內容筆記加分析,把記憶留住。在黑暗中拿筆寫字的事,也因此開始練起,不過練得不勤,又不講究技巧,進步慢。寫筆記很少礙人,可有回我在電影節看de Oliveira的電影時,近我的仁兄或聞我寫字的沙沙聲,欲求全靜,對我說「知唔知咁樣好騷擾o架?」反正記完電影,能成文的不多,我也就罷了,讓他再靜靜的多看一部電影。有筆記也好,沒筆記也好,不少影友和我因為互聯網,因為懂得中文打字,開始在網上談電影節的電影,大家也不需再等石琪的《明報》專欄,《電影雙週刊》,或停刊多年的《年青人週報》刊印關於電影節的文字。部落格興起後,打字談電影節的朋友更多,2005年時我覺得,這些文章找尋不易,光靠鍵入每部片的片名進搜尋器也不理想,於是生出主動由另一個部落格連結這些文章的念頭,「香港國際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便出現了。經連線認識的人與事,暫不細表。

跟電影節有關的交流,似乎以文字居多,對話較少。我試辦的電影節節後討論會,或真因為沒有叫座嘉賓,出席人數都不滿二十。有時放映後,幕前幕後人員會留下跟觀眾答問答問,也不時有冷場,反而完後影友索簽名或合照的反應看來更好。說到這些跟影人交流的場合,記得某年電影節放一部跟曼谷Siam購物區小店有關的紀錄片《Happy Berry》,放映後導演Thunska留下跟觀眾交流,我當時較熱中泰國電影,正式交流環節後,我跟他小談一會,之後通過幾次電影,然後在曼谷見過面,可以後無以為繼。

無以為繼的,或者也見諸每次電影節後。不少人在大學大專三四年間開始看電影節的電影,到了畢業那年,或畢業後一二三四五年的電影節,或因學生票不再,或因工作進修逼人,或因復活節是外遊好時候,或其他我無暇猜想的原因,從電影節淡出。餘下的影友,跟對電影節好奇的年輕人,就於往後的電影節接力,看電影儲票尾。電影有否繼續看也好,電影節看過的電影,一如生活的其他記憶,我想還會在日後給觀者一點甚麼。

關於電影節的話,我還是有得說;如果要現在說,一是猜想影友何時會更認真的向電影節協會說他們的要求,二是我想拍一部關於這個電影節的紀錄片,記電影節,也記電影節內內外外的人。


每年電影節會有訂票冊子、電影節特刊和電影節專題特刊。電影節特刊主要是較詳盡的戲橋結集,在2000年前,這些戲橋也會獨立印製派給觀眾,現在影友要麼直接或間接付鈔買下,或是掏出手機把放大的戲橋拍下來參考

香港國際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 @ facebook:想慳錢省力,今年起只做顏冊專頁

影友Alex發起的37th HKIFF觀影手記,已是第三年有同類的顏冊群組

公園仔〈多謝晒電影節開幕電影〉:公園仔記下自己在某年某場放映末段的即場抗議。

訪官涌戲院——臨尾一張票,依然睇到笑

Monday, February 14th, 2011

有些事物,年少時不得觸碰,但可以一試時,或卻因為已有了代替品,提不起興趣。這類事物於我有二,一者遊戲機中心——雖然或數年進去一次——二者是放色情電影的電影院。有了遊戲機、電腦遊戲和網絡遊戲,就算遊戲機中心提供另一些遊戲,我也無意天天往遊戲機中心輸送硬幣;經影像光碟和互聯網取用情色影像甚為方便,色情影院一張門票的價錢,可在光碟店和網上換得更多更長的歡愉,結果我把色情影院摒出自己的付錢消費清單外。

但我依然消費色情影院:影友收集的香港風色情電影名字,1990年代從報章廣告和色情影院抄下,鹽花與搞笑俱備的宣傳語句,還有一些色情影院結業的消息。以前聽聞或路過的色情影院,如銅鑼灣樂聲戲院舊址的東京,西洋菜北街的太子,據聞將復作粵劇戲院的油麻地,在牛池灣毗鄰而存的彩鳳和奧斯卡,紅磡的國華,沙田圍的翠鳳,還有一些沒能記起的名字,都在眾非色情影友的冷待中成了歷史。

2011年農曆年假期左右,影友傳來消息,說佐敦放色情片的官涌戲院快將結業,隨後就有影友組織一次空前絕後的色情影院遊,看看官涌戲院,日期2月12日,農曆年初十。空前者,蓋記得以前相約觀影多矣,但進色情影院倒是第一次;絕後者,不但怕是結業前不再一遊,更是官涌戲院是香港最後一家仍在營業的色情影院。

官涌戲院有一個影室,座位103個,位處官涌街30號,南面柯士甸道,北面是佐治五世紀念公園、官涌市政大廈和佐敦道等,稍北一點是民樂戲院舊址。雖說長年放映色情電影——其實應是色情錄像,因為它無放映室而有投影機,但之於香港,並無中國大陸1980年代流行的「錄像廳」相類的場所——,但還曾放過數部非色情電影,其中一部是《婚前殺行為》(何志恒,2004)。當時電影廣告曾在巴士裝置的路訊通系統播出,上映影院只有三間,其一九龍城,另有一間是官涌。現任「講。鏟。片」網站主力的Ryan,曾說他親自致電官涌戲院,詢問電影的放映時間:官涌戲院行的是「連環場」放映,影片一部接一部放映不設休息,不像大多數影院般,有固定的場次,觀眾買了門票可進影室坐到戲院打烊休息,只要保留門票存根,當日進出影室多少次也沒問題,「一張票,睇到笑」和「老友鬼鬼,全日任睇」一類的宣傳句語,應因此而生;如沒得知確實放映的時間,真的錯過電影,就貴客自理了。

年初十下午訪官涌戲院的影友,連我在內八人,應不是特地為了任何一部正放映或將放映的色情電影而來,該為了「淺淺」體會色情影院的氣氛。戲院只佔地下一個舖位,面朝街的約10平方米地方,是售票處加前堂,並陳劇照和色情影碟,後者聊補收入。新春伊始,大紅揮春掛飾等,也懸在門前。影友看過劇照、宣傳句語和影碟封面後,拍些照片,然後買票入場。一人盛惠四十大元。

進戲院前影友相約午飯,互相猜度售票職員會否因十人八人突然齊至而愕然,我那時已想不必,蓋也是客,付錢就是,豈會大驚小怪。進戲院後更覺不必,因為座上客已有四五十人,應清一色中老年男性。空位和觀眾散布,我們六男二女,便站到影室後方後門前廁所外,直望銀幕上的肉光慾影。雖間有議論,但內容不及小林綠跟渡邊徹在色情影院說的那麼有趣。影院後方不時傳來電鑽聲響,像在提醒我當下既有廉價春夢,也有其他人的現實。

我們看的第一部片是《大波大利過年》,歐美出品,賀歲片名,情色內容,也回答了我的猜想:情色片名取個合農曆年的吉利名字,不過湊個興,事實還沒有名實相符的賀歲色情電影。看到的只是片末,對白時清時模糊,男女似掛特務身份,在酒吧相見,最後女角脫光,只餘一對黑長靴,在酒吧中間跟男人相交,顧客初時懶理,然後圍觀。第二部片是日本貨《好色心想事成》,看片中人服裝,該是1980年代出品。故事以一對姊妹為主角,姐姐已婚妹妹賣身,因而鬧翻,姐姐不願妹妹繼續如此,於是找私家偵探探聽下落,雖在城中找回妹妹,最後還得在家鄉修好。此片演員四男三女,人人都要演性愛戲。影片以錄影帶播放,該用過無數完,片初畫面曾一度中斷或變色,色情片變播音劇。

男女風光見過一些,自以為此刻放映的色情影片,不會令我興奮,但袋中票仍令我睇到笑,究其原因,是粗糙的本地後期製作,或是一些古怪的設定。第二部片似聽不到原有的配樂音效,本地化的粵語對白偶夾一些粗俗用字,對白是否重新撰寫,也不可知。而片中暗戀妹妹,最後表白,當性愛服務中介的女性化男子,左腕一直戴五隻手錶,用意為何,無從知曉。

淺嘗即止,眾影友沒有看第三部片,又回到前堂圍觀。光碟和網絡興起,已搶去色情影院不少生意,而按官涌戲院自己的說法,對它的致命一擊是租金:

香港市道好?
狂加租近倍!
無本事經營!!
三月結業
敬希珍重……

——戲院其中一張通告

未能珍重,因心中沒曾留過色情影院,情色消費也早獻給其他代替品。我想,如這生得要送別香港最後一家電影院的話,其中一個原因,應是我沒珍重色情影院的報應。這次訪官涌戲院,我想也是消費,跟過去消費色情電影的資訊,或將要結束消逝的場所地方一般。

近年場所地方行將結束消逝時,除了來一班送別客外,還會迎來一些問題,包括「有沒有人(忽然)保育?」「為甚麼不保育?」,如是沒有保沒有育,或會生出「保育者不夠貫徹始終,可見做的盡是偽事,淘汰發展應還是浩浩蕩蕩,大勢所趨」的強橫結論。之於官涌戲院,楊天帥引吳偉明和阿四的話,說保守低俗是原因,他自己則從政治價值去想。言之有理,怕未盡然。強硬回應的話,說別人不夠貫徹始終的人,自己在另一些地方也未必貫徹始終;未能貫徹始終,或者是精力不繼,或者是未及觸碰。保與不保,角力場處處,雖全心投入,也未必能處處以行動關注;而色情影友又都是否算了,就算不懂上網不懂用光碟機,色情影院盡去都不大可惜,因此沒去叫旁人關注?又或者,這不過是商場事,成本虧損就已說明一切?

也因未能珍重,亦非保育中人,我不宜再代解「色情影院無人保」的謎題。保不住,遑論育。擊鍵為文時,得知官涌戲院今年三月中結束營業,告別所處的喜滿懷大廈舖位。戲院現址附近,有小型道觀兩間,疑似高價銷售老人健康產品,短期租舖的健康生活館一間,中華電力變壓站一幢,和已變身為The Austine的德興大樓。

延伸閱讀

講。鏟。片:官涌戲院新春休市三月結業
Agnes:勇闖官涌50分鐘(@blogspot/@講。鏟。片)(感謝Agnes統籌訪官涌戲院,並記下影友看到的色情影片情節)
Alex:2011年2月12日是日觀影
《信報》楊天帥:色即是空 空即是惜—記香港色情影院

兩個聚會

Sunday, July 5th, 2009

吹水閒話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之行)

顏冊報名處

快一年了,照片還在整理遊記還在寫,但想先談。交流的可以是旅行、交流、公幹、長短住,甚至是成長生活的經歷。歡迎攜物攜照片。茶點費每人10元。時間是8月22日星期六下午。

《我們的暑期作業》十週年重聚

顏冊報名處

大學畢業十年了,他們的迎新營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前跟朋友合拍紀錄片《我們的暑期作業》,十年過,想邀請當年被拍的人(主要是1999年入讀中文大學的同學,當年參與迎新的準第二三四年同學,還有另一些受訪者)參加片子的十週年聚會。9月5日星期六下午。

另一些芸芸眾生:賈樟柯《河上的愛情》(2008)

Sunday, April 19th, 2009

片名:河上的愛情 Cry Me a River
導演:賈樟柯
年份:2008
地區:中國大陸
片長:19分鐘
語言:漢語

詳細電影本事

白天。年過三十的馬和王在屋外打籃球,射籃屢次不中,同伴周和白在旁看,取笑他們眼力不及從前,射籃也射不準了。然後四人進去馬強的公寓房間看指E字驗眼圖,測試測試視力。馬強一頭汗水,走到走廊洗頭,周後出,替馬拉下衣領。

入夜,他們跟好些舊同學赴季教授的飯局。四人都是1990年入學的中文系學生,在蘇州的大學求學,各散東西多年後,從各地回來重聚——馬強其實還在蘇州,但其他人當中,已有住在合肥或深圳的了。

陳總是季教授的新合作夥伴。他在席間捧了各同學一把,說讀過他們當年做的詩刊,一期完的《新一代》,又說雖然下了海,熱血不再,良心仍在。畫舫餐館請來的越劇演員在廂房外唱戲,才子佳人衣飾化妝一絲不苟,背景是河是橋,汽車橋上一輛輛過。

宴畢,四人去馬強在母校的辦公處看看。馬強用電腦連到相冊,白笑馬強看上的劉校花樣子像周當年。之後四人打麻將,兩三人在談自己的兒女如何如何——誰的孩子跟誰的孩子「約會」了,遠比他們成長時「先進」。

接下來的白天四人僱船,在雨中泛舟蘇州磚宅間。王白二人中途上岸,馬和周在船上聊天。周說深圳天氣熱,把頭髮剪短了,問馬喜歡否;馬說劉校花跟他年紀相差太遠,她是個九十後,他眼又花,迷人眼神不再,交往不了。周著馬保重身體,又問他獨身的日子如何打發;馬問周見丈夫老孟會否想到他,又說十多年過,想的還只是她。

登岸的王和白遊林,在亭子坐下閒談。白希望王鍛練鍛練身體,王說自己很好謝謝關心。白說跟丈夫相處得不甚好,不清楚那是因為丈夫身體不好,還是他有外遇,但也不想搞明白。王說他的妻子娜娜當了主編,夜夜應酬,夫妻相處時間也少了。

四人泛舟的鏡頭再現,羅大佑寫的〈戀曲1990〉歌和詞響起。那或者是他們當年的歌。

烏溜溜的黑眼珠 和你的笑臉
怎麼也難忘記你 容顏的轉變
輕飄飄的舊時光 就這麼溜走
轉頭回去看看時 已匆匆數年

蒼茫茫的天涯路 是你的飄泊
尋尋覓覓長相守 是我的腳步
黑漆漆的孤枕邊 是你的溫柔
醒來時的清晨裡 是我的哀愁

或許明日太陽西下倦鳥已歸時
你將已經踏上舊時的歸途
人生難得再次尋覓相知的伴侶
生命終究難捨藍藍的白雲天

轟隆隆的雷雨聲 在我的窗前
怎麼也難忘記你 離去的轉變
孤單單的身影後 寂寥的心情
永遠無怨的是我的雙眼

同學會

短片裡的都是同學會慣見的內容。眾同學往往談起舊事,交換現況,也會把當下的一些小節,跟當年的人事物比較比較,看看感情態度等有沒有變味兒。十多年過去了,或者四人都因出身沿海城市,又有學位,生活尚且不錯,但若如《站台》(2000)裡邊崔明亮戲謔唱的「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老婆七八個,孩子一大堆」的那麼「美滿」,卻又談不上——可是,怎樣的結局,就有怎樣的煩惱;如果王白和馬周最後成了兩對,或有其他的美滿結局改寫的或不過是遺憾和不快的內容罷了。青春年華去,得不到的遺憾和得到後的不快樂,令短片帶微微的感傷味。

得不到,但卻繼續念對方,畢業時如是,畢業後十多年如是,怕將來也如是,終究難捨,永遠無怨。

都市的一些芸芸眾生

王白馬周看來都是都市人,或者精確的說,他們有較重的大都市烙印。演王的王宏偉和演馬的趙濤,這回也不再演從鄉至城的人物,賈樟柯也把故事主角換成都市的中層人物。

雖然他們比來自內陸鄉鎮的民工享有較多的財貨,也似更近掌握社會權力的核心,但他們仍只是中層,沒有陳總那麼有錢。而短短十九分鐘的內容裡,觀眾也難以掌握他們任何一人威風八面的證據。他們因情因家庭而起的煩惱,寫在短片裡,不同都市的同一類人,不少亦有類似的煩惱,講四個人的故事,因而也可說成對都市三四十歲中層人士的關注,也可教同類人起共鳴——儘管短片關注的是他們遇到的情感問題,和得不到的愛情結局,而非都市生活帶來的其他困難。

電影節網上筆記連線關於《河上的愛情》的筆記連結

如果一打

Sunday, March 22nd, 2009

2008年的選片筆記:HKIFF shopaholic

前記

電影節今晚開幕,明日上班,本得到一張2145場的票子,但繼續浪費,以免無力工作。本來撥給許鞍華《天水圍的夜與霧》的時間,部份用來完成這篇選片筆記。

第十二年看香港國際電影節,第十三屆,第十二次自己買票。剛好一打(十二)。工作量增,星期一至五仍只望晚九點半場,但也不敢一星期三晚如是。星期六日加公眾假期則未必天天三四場,原因是吸引的片不夠多——自去年開始,自覺能吸引自己,或是真的好而未看過的電影,漸漸少了。圈點之後,正節期二十二場,節後回顧展十三場;我跟影友打趣道,恐怕再過些年,對電影節所放老片的興趣會對新片濃。

以下是今年的零碎選片筆記。

奇魅
荷里活和寶里活都不再陌生,努里活(Nollywood)除了經本地報章小專欄介紹,和伸手可及而不看的「你管兒」(Youtube)視頻外,未嘗一顧。《Peace Mission》可當作新味入門。乍看Peace一字,以為片子把尼日利亞劇情片興盛等同和平行動,一讀訂票冊子的英文簡介,才知Peace是受訪女士的名字。希望片子是DV製作,跟努里活大片的載體看齊,那就風味倍添了。

《The Good, the Bad, the Weird》是東亞式的北美牛仔片,有其神但人和地已非正宗,預示古怪。選《Chandni Chowk to China》和《Jade Warrior》為的都是看看外國配中國,會有如何的好戲。

導演們的「連續片」

寧浩和我同齡,追看他的新片《瘋狂的賽車》實想到「同齡」這一因素,另一原因是想延續從他短片前作《奇蹟世界》(2007)得到的速度感。賈樟柯好像繼續沿河溯源,《二十四城記》由似三峽往重慶,《河上的愛情》擺明見河。

是枝裕和、Atom Egoyan和Abbas Kiarostami都是熟名字,基阿魯斯達米的《Shirin》,會帶來多少張鮮明的臉?

老片:劉別謙、俞賢穆、Bergman、Antonioni

前些年電影節有Ernst Lubitsch的回顧展,看過的影友紛紛說他的笑戲寫的如何精到。今年電影節帶來他的一部默片《Pharoah’s Wife》,看看無聲是否勝有聲。

俞賢穆的《誤發彈》在年前的韓國電影回顧展看過,肌理豐富,人人有戲,值得一看。然因為看過,不妨把目光轉往另兩部今年選映的後作:《Kim’s Daughter》和《Rainy Days》。褒曼回顧展橫跨兩年,今回選了六場,比較隨意。安東尼奧尼的回顧展號稱全展,《La Notte》、《Blow Up》或《Beyond the Clouds》沒趁機重溫,《中國》也因時間不合放棄了,希望再看《Red Desert》時不要睡著。

另一些選擇

《Agrarian Utopia》是今年電影節唯一泰片代表。《About Elly》是因為伊朗。《Che》上下兩集一場價錢,但說「一張票睇到笑」確有點褻瀆味。《選舉》去年錯過了,今兒找到機會看一次。其餘選片,暫不細表。

《牯嶺街》,細細碎碎

Sunday, June 1st, 2008

「殺人事件」,收音機

1991年秋,剛升中三,假日多不出門,在家聽收音機。當時香港電台第二台星期天晚上有必備的文化節目——那是設頻道要遵守的條件之一,官商俱照辦不誤——,有一陣子好幾星期節目都在談台灣的金馬獎,提到一部叫《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電影。不記得當時有否記牢它得了兩個獎:最佳劇情片獎和最佳原著劇本獎。

記牢的是那九個字的片名。有點怪,「少年殺人事件」不像慣見的漢語寫法。

第二年電影在香港上映,那時沒習慣一個人去看電影,也沒找人同看。再過些時日在電視收音機聽到軟硬天師的新歌〈廣播道Fans殺人事件〉,都是九個音節,不會不憶起《牯嶺街》。

《牯嶺街》戲開始不久的一場日間戲,和最後一場戲,張家白天收拾房子的一場戲,都陪襯大學聯招結果的廣播。戲開始時是1960年,播報的名單有政治大學收生許信良;戲末的播報時為1961,報的有台灣大學外文系,但該沒有白先勇。戲中間有時有些廣播,或是號召大家準備反攻,或是報最新的颱風消息。歷史電影愛用印出來的東西營造時代氣氛,《牯嶺街》似側重用聲音,尤以英語流行曲為著。

故事或者局部虛構,但細節卻力求像真。

《牯嶺街》,牯嶺街

《牯嶺街》看過三次:1996年大學第一年上學期,某學會辦的港版影碟放映;1999年大學第三年下學期,馬傑偉老師教的「認識電影」課,電影好像從電視錄下,老師分段播放講解;2008年4月20日,趁國際電影節為前一年去世的楊德昌辦回顧展,終於看了一次底片版,大銀幕。

牯嶺街到過一次,時為2007年10月。如果看小四跟小明鬧翻,然後殺人那場戲時還有心神留意背景,可見到旁邊有幾檔上了白蓬的攤販,當中有舊書攤。電影前段亦有光顧舊書攤的情節。舊書攤現在都進建築物了。

《牯嶺街》的張家住在舊的日式平房,高官馬氏一家亦然,但房子更講究。白先勇《臺北人》裡的短篇〈冬夜〉,英國文學教授一家住的仍是日式房子,因故事發生比《牯嶺街》晚,也更殘舊了。小四睡的「櫃裡床」,和Doraemon在野比家睡的類似。

第三回看《牯嶺街》,見攝影機拍張宅門口時,忽覺建築似曾相識。找在牯嶺街拍下的老民房照片比對,但不盡吻合。那些照片拍得差,不敢獻醜,唯有以上方的街名照充數。

小馬好像在家找到皇軍少將留下的指揮刀,小四找到的是日僑女生的防身匕首,還有她的照片。有幾個鏡頭可以看到小四端詳那女生的照片——他會聯想到小明嗎?那女生會否怕受辱,用另一把短刀自殺?小四又想到甚麼?都沒有言明,也未必一定要說清。

最後防身匕首沒有用來自殺,卻是鬱鬱寡歡的小四殺小明的兇器。片裡的另一兩場殺都沒有那麼貼身,刀刃揮出,大刀好武士刀也好被殺的和殺人的隔了一點距離,兩人因幫派不同而結仇起殺。小四靠近小明,幾是摟著,然後一刀接一刀,她倒下後他還要她振作站起來,像要她一如他和他身邊人以至她自己經歷重重打擊後,再站起來。可惜她傷重了,快要死絕,最後確是死絕了。

後來,鬱結鬱結又鬱結,小四在警署再一次爆發。

《一一》(2000)裡也有少年殺人事件,又是少年情殺,被殺的是男不是女,年紀又比小明大一點。

少年合唱團

《牯嶺街》裡有人唱英語流行歌。王啟讚飾的王茂,大家都多記為小貓王,當時矮矮小小的,也沒變聲,包攬了流行歌的女生部份,英文卻學不好,要靠張家大姐譯詞好讓他投入。最後他學唱貓王的〈Are You Lonesome Tonight〉,給貓王本人和小四都各留錄音,寄出國的換來回信,給坐牢好兄弟的則被獄吏丟到字紙簍,那時正是a Brighter Summer Day。

小貓王有幕後代唱,那人也姓王,叫王柏森。電影後來生出「牯嶺街少年合唱團」,錄了唱片拍了MV,專集的都是片中出現過,或風格年代近似的英語歌。我看過的MV是〈Why〉,有些黑白的,少年情侶約會的場面。

廣州話

小四的父母,是張國柱(張震生父)飾的老張和金燕玲飾的金老師。老張是廣東人,給說成是多年前從廣州到上海念書的土包子,連家用收音機也得靠好友汪狗陪他到永安公司買。

不過老張說廣州話的非廣州口音重得很,開口不像廣州以至廣東人。比較之下,金燕玲的口音則較近廣州或香港口音了。到了現在,聽她在片中用廣州話念的一些對白,也不難明白她近年演香港電視劇——包括我有的沒的看的《同事三分親》,演時沒有甚麼語言困難。

老張在片中有兩句廣州話對白,我印象比較深刻。兩句的共通點是,裡面的堅持和信仰後來都成空了。

小四有回得讓同學作弊,事敗後要見家長。老張跟老師辯了一通不果,小四還是要記過。老張跟小四一同回家,開解小四,最後說了一句小四聽不明的廣州話:「冇春袋o既都好麻煩呀。」——沒卵蛋的都麻煩得很。後來這種強氣,都給警備總部破清光了。

而老張從警備總部寫供回來,強氣未全失之前,聽太太說不太信任汪狗,就發作了:「你o地呢o的女人,根本唔明白男人之間o既友情,成日o係度估來估去,有乜撚用?」但最後,多年友情果是沒鳥用靠不住,老張汪狗最後也互相疏遠。

大陸話,台灣話

片中人講國語多,因為外省人多,因為學校戲講台語,按時代設定是要罰錢的,同學都窮。但學校以外,不時是方言的天下。

汪狗用上海話描述美國的摩天大樓和原子彈。Honey到台南混,學得一口流利台語。台灣醫生的父親講的也是台語。然而求生也要說國語:青年台灣醫生、台灣護士,還有穿木屐的台灣少女零食販子。那些年,似乎更多人先想的是過了活,報仇不報仇好像是另一些躁動的人的事,或者,未必要報仇。

教人喜愛,軟軟的台北女生話語,是從小明的那輩開始嗎?聽小明的話音,跟後來台北女生說話的語氣,何其相像。

鬱悶的聲響

張家赴汪狗家宴後,坐單層公車回家去,公車用的是柴油,引擎聲重。後來小四和小明見過夜間柏油路上走的戰車,又是聲重的柴油引擎。念大學時看過《牯嶺街》,之後日子坐以代步的校內公車,也是同類的,單調的柴油引擎聲。

小四和小明在某天下午又在一起,看到陸軍演練,槍聲卜卜,也是悶人。最後小四殺小明,短刀進,短刀出,聲音低。那不是痛快的殺,之前之後都是鬱。

警備總部的冰塊

老張被請進警備總部調查,那裡也像是日式平房,鏡頭把過道的冰塊也拍進去。既是國家的招供機關,見到冰塊時,自是聯想到迫供。下一次拍冰塊時,也把在過道上窺望房間的老張也拍進去:從老張視點看,一個房間坐了兩個人,要給供詞的那位,被附近的冰塊迫得發抖。

人人有戲

大戲長四小時,配角有足夠的機會發揮。建國中學的軍訓教官不凶,戲中有兩段話跟土生的少女零食販子和醫療室女護士說,都是客客氣氣,講台中清泉崗像以前待過的武漢,說德國人給青島建的水渠多寬多強。當年大家都到不了,他若說說的話,是把他的過去在異性前炫耀,還是不過想打開話匣子?

三姊張瓊在片的上半段沒有甚麼對白,發揮處主要在殺人事件發生前後。她見四弟鬱鬱寡歡,先是傳道開解;小四雖聽不進去,三姊仍鍥而不舍,約四弟到禮拜堂找牧師談談看。小四最後沒有來,老三在警署崩潰了,死命的想跑上樓見見弟弟。

殺後爆發的不只是張家的老三老四,還有跟小明關係不錯的青年醫生。一眾記者殺後湧到診所,只欠四十年後的SNG連線,青年醫生禁不住追問,悍然把記者轟走。

還有鴻鴻。我以前沒記清楚他的長相。今次看《牯嶺街》前後,讀到一些文字,指他在片中飾帶山東口音的國文老師。「山」字四畫,”Mountain”八個字母,高下立見,卻給學生用八畫的「我」字,和一筆的”I”破了。招破師仍在,所以學生得馬上在黑板罰寫一百個「我」字。

繁華不是他們的

馬家和汪家有錢,但小四不姓馬,小明不姓汪,亦不是那兩家人。小明只有活著的母親,母親要打工掙錢;小四一家七口,父母都要工作,供五個孩子上學,老張官兒不及汪狗,也沒有甚麼大排場。

Honey死前,就是想大鬧中山堂。中山堂附近就是西門町和台北車站,但電影就是不給觀眾重構。逛西門町或真的要有點錢傍身。

《牯嶺街》和〈寂寞的十七歲〉

又是1961。白先勇寫的〈寂寞的十七歲〉在那年十月發表。〈寂寞的十七歲〉的楊雲峯,看來也是公務員之後,書念得不及小四,也不及小四精明,然而二人都鬱悶。

楊雲峯的悶向內走,一度想以自殺作結,小四的鬱傷了人。小四好歹有些朋友,貓王對他不離不棄,楊給寂寞包圍,班上的男女大多對他排擠玩弄,和他關係較好的班長魏伯颺也因怕更多閒言閒語而離他而去。楊雲峯被發現偷當家裡的照相機,下場跟張家老二一樣,吃父親一頓痛打。

白先勇講六十年代台北的小說,值得與《牯嶺街》對照觀看。

延伸閱讀
2008年香港國際電影節上映《牯嶺街》後,一些影友寫的筆記
貧窮男:《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同學會
思存:關於《牯嶺街》的記憶碎片

吾不及也

Saturday, March 29th, 2008

寫帖不夠人家快,早已習慣,亦處之泰然,但辦電影節目也給其他人趕先,儘管不會不悅,也會自嘆弗如。

卻說去年九月起想斷斷續續的回顧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但因片藏欠齊,未竟全功。去年主辦平民班房,回顧小津大片的bornlo君,今年則主力回顧安哲羅普洛斯,每兩週一回,第一次回顧已過,從四十年前的短片首作《傳播》(Broadcast, The, 1968)到最近一部長片《三部曲之悲傷草原》(Trilogy: Weeping Meadow, 2004)均一一上演。既有此回顧,我不妨中止自家的安哲羅普洛斯回顧,以省精力。

片目及日期見。時間當為晚上七時三十分,地點為港島灣仔軒尼詩道365號9樓香港獨立媒體會室。如有查詢,請自行電郵bornlo at netvigator.com與他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