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波羅的海:看一個島,它叫Kihnu
剛讀完練乙錚的文集《環臺騎乘記》。他憶起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到澎湖前,寫道:「很久以前就養成習慣,到別地旅行,每每喜歡離開繁華地帶,獨自溜到杳無人跡的天涯海角或者遠離大陸的小島上去;那些地方都有一種異世氣氛,細細品嘗之際,總能得到意外收獲。」異世是否,未能證實,然而距離之遠又似多一重,離旅行的真義又似近一點。
不會掠美,但離開大陸赴小島我也曾試過一回。2008年10月初,我到愛沙尼亞,其間留在瀕波羅的海的度假城Parnu。Parnu遠處有個小島叫Kihnu,冬天海水結冰,秋天可坐船去,坐飛機前往太花錢。聽說那裡有些獨有的風物和民歌,因此成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無形文化承傳,既城裡有船去,一去何妨?在Parnu的最後一整個白天,就交給這小島了。
到Kihnu的二手渡船
碼頭在河口後方,二手船船開不久,看到的是港口和待運的大條浮木。船一出河口,已感受到波浪威力,人連船給浪拋呀拋,幸沒暈船。然後一如平日坐長途車般,睡去。船行二三小時後,抵島東北角。
手上的《Lonely Planet》指南以一頁篇幅介紹島上種種,可沒有地圖,唯有求援碼頭的指示板。指南說的自行車租店關了門,我想的是夏日已過恐客少,而這也屬實,至少當日如此。沒有自行車,小島也沒巴士一類,唯有雙腿充十一號巴士,推我漫遊。
從碼頭往十字路口的林蔭路
當初的一個小時迷了路,在林蔭路、田野和海邊走個大圈,途中更被狗隻垂青,不動如山才能免被追。再沿林蔭路向島中心走,樹高,幽靜,人少車稀,途中一老伯似問我”Suomi?”,我不識芬蘭語,回以”English.”就是。
島中心有一雜貨店連餐室,但店員比劃說餐室在旅遊淡季休業,沒得吃熱食,唯有購工廠量產的酸麵包充飢。麵包略硬,有肉乾的風致。再向東走,見到穿傳統彩色長條織裙的婆婆乘機動鄉村車而過,小學女生一律穿長褲。抵郵局,卻沒明信片賣,寄明信片回家留念也不行。
島上的其中一個生活中心——東正教堂
從郵局折回雜貨店邊的十字路口,向南面的東正教堂和博物館走去。愛沙尼亞大陸的居民多奉基督新教,可這島是東正教為主。教堂門閉,只能在外拍照;博物館正在裝修,看不了。附近有一社區中心,進去一看,一群家長開會,大膽探問,得一女島民指點。她戴時尚的粗框眼鏡,穿的跟婆婆同類,也是傳統彩色長條織裙。走上二樓,看到傳統織物和木工藝品,彌補進不得博物館的遺憾。但大膽卻沒至於要求跟那好心的島民拍照,結果缺的是長條織裙的照片。
社區中心展出的一張織品,頗像Kihnu島形
又是社區中心。他們身後是另一些島上手工藝品,最近他們的是未織好的彩色織條
民歌也聽不到。出社區中心,又被好奇狗狗看上。我試走避,狗愈走愈追,最後只能呆站讓牠「檢驗」。社區中心對面教堂側是一片墓地,想觀墳但又怕誤了回去的船,在外邊草草望望了事。此時手機響起,接聽就來廣州話問好——不是老家親友問候,而是坐在某電話中心努力找生意的推銷員。斷然堅拒,繼續享受清靜小島氣氛。
走回碼頭,尚有時間,便沿岸看看北面的度假旅館。從餐室看到午餐陳在桌上,但不見一人。再回碼頭,返Parnu的船已經開走,幸好還有一班回大陸別處的船,回Parnu不成問題。等船間,遇一老美,科羅拉多人,出國多獵加拿大馬鹿,正尋鹿間,邊四處閒遊。船終到,上船買到以島上風光為圖的賀片,圖中見島南方燈塔,燈塔固然沒有去,也不可能回島實寄賀片了。今時回想,在指頭唇邊還是在網上讀回來的一句話:旅行是遺憾的藝術。
回程船比來程船航程短。抵得大陸,就候回Parnu的公車。上到公車,又是好睡,返到旅舍,就是回「家」。
我想,老外遊客來到香港,看長洲坪洲,或有點如此。但兩島都比Kihnu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