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以及慾望
「啪。」「啪。」這兩下響聲只在我腦海響起,似是橡皮圈斷裂時的響聲。這些日子雖說不時有些工作要趕及完成,但我可不是因此而擬出斷裂的聲音。那種聯想而來的聲音,源頭恐怕是無從壓抑卻有意壓抑的,對身邊人事物訊息的,渴求,還有是不息的「工作」。
我的工作既有謀生活的,也有求變化的。謀生活的一部份,其運作往往要你趕忙,抵及死線(deadline)。死線一兩條還罷,但好些死線突如其來,有如新的火頭,教我疲於奔命。用我愛用的話說,就是好像當個想專心工作的泥工,一心一意清好你面前的沙泥,但每天總有好幾部熟悉的鮮黃色的運沙石貨車駛進來,傾倒沙泥後揚長而去,又增了幾堆沙泥。其後,我把這種工作形態簡稱為「泥頭車」。「今日重唔係泥頭車?」
有時會想,太遲開始適應泥頭車式的工作形態,或無法適應泥頭車式的工作形態,似不應該。自以為不少同年紀的人,五六七年前已把這種工作形態習以為常,又自以為那才是最能顯示一己工作能力的工作設計,但都是自以為,是耶非耶,無從證實。但不論那是否普遍的工作狀態,我只要在現職一天,我還是要調節身心,拉近自己和泥頭車式工作的距離。
謀生活要調節身心,付出精力,也要付出時間。扣除午飯時間,我一星期的工時約是44小時,不算長也不算短。可加上一週兩晚的課(暫時只還有三個多月),以及每晚一個半小時的交通,回家往往已近晚上十時。雖說每天可在公車上擠最多兩小時小睡,但身體永遠在說睡眠不足,那從星期六日兩天的覺可以看到。那兩天,每天都至少睡超過九小時。
於是一切的求變之活都擠在星期六日。但星期六日的四十八小時也是爭。休息已爭得其中的二十一至二十四,餘下的二十四至二十七,有些被個人的任性蠶食,具體說來,就是投進半反叛的,無產出的,只有娛己的電腦遊戲裡。另有一點給予朋友的聚會或一兩場電影,似是讓自己不致在某些人群裡消失。殘餘的時間用來執拾文章或寫或譯,後兩者都要凝心靜氣,有時脾氣壞或有所旁鶩,就寫不下去,如這一篇,斷斷續續。
幸好,或因為過多了應付泥頭車的生活,或已明白沒有很多時沒有甚麼文章要及時寫出來,開始習慣耽擱,集中寫好眼下一至三篇的短文,拒絕將閒時想寫文章的清單公諸同好。如果誰人問及我會寫甚麼,或建議或要求我寫甚麼,我那刻多會含糊其辭,「我寫好後貼出來時,你不就看到我寫的是甚麼麼。」這句,也不會說出口。
求變之活固然是多,但不如謀生之活那麼耗神,總有些喘息處,把久積未成的暗暗丟棄,也沒人會來責怪。
還欠說自己難以控制的慾望。幾乎每天都讀,每天都打字,在工作後亦如是。上段說的「旁鶩」,其中之一就是讀泊,多是漢語,香港的。那成了一種難以抹除的積習。明知不用急於閱讀,卻仍然天天追看,生怕遺漏了甚麼(亦置方便的bloglines不顧)。然後因爭論或接受不來的話語,生氣。
還有留言,還有一些求不得的人事物。這些都想壓下,試壓,卻不時換來反彈,然後生禍。
悶聲大……
關於留言,我想多說一點,那是關於留言和表達。這大半年漸有些「忍說」的想法:把未組織好的話忍著不說,也把像跟人家說,但最後等同跟空氣說的話忍著不說。忍著不說,往往因為自己覺得話不投機,或只存模糊一團,無謂說出口後,教他人不明所以,自討沒趣。效果也不錯。但既然為「忍」,有時還是功力不及,忍不住急瀉出來,一堆話一堆文字不清不楚,還是徒招尷尬。
「想清楚才說吧。」「你不說,也沒人當你是啞巴。」是嗎?有時心思好像老是弄不澄明可以上檯,有時好像又要不吐不快,但那刻仍是一團,繼續還是一團,怎麼想也還是一團。或者,只能繼續在自己處悶成一團,等待時機或慢慢化盡,外加修飾。只要看不到,問題不大。看到的話,也可能不過是一團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