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思春期

張洪量作曲填詞兼主唱〈再會思春期〉的時候,我在念大學預科。那時我仍在思春,在我思春期的某個中途站。

我們這一代很易沾染青年跟成人的習氣,未及十歲想談戀愛,也不見得是驚人之舉。小學畢業前,我記得「追求」過的女生至少有三個;主動聲張「喜歡你」的有之,亦有在追問下方才承認有意追求的。回想起來,當年似懂非懂的喊羅密歐茱麗葉,難免功敗垂成復被笑;就算跟對方先有一段交情,再言有意,也逃不出被拒絕的結局。高小時我曾對某女生有意,卻先四出張揚,老師同學皆知,最後對方生怨,及後兩三年不理不睬,修好已是後話。

升上中學,告別了男女校的學習環境,同性的天下卻壓不住學生想在中學時談戀愛的慾望。九十年代初的香港中學生間,多仍對「同性戀」三個字聞之色變,在我念書的中學談戀愛,要麼就要向外闖,要麼就得被友伴排擠——假若被揭發伴侶是個男的話。再說,青年思春平常得很,加上目睹《Yes!》這本鼓動青年戀愛的刊物出現至興盛(也至衰微),當年的理想人生,恐怕就是「成績佳,運動好,物質多,一個長髮溫柔女朋友」四端了。

沒有女同學,幸好還跟小學同學有點來往,哪怕沒開拓其他社交圈子,我當年還有機會結識女朋友。自己挑剔,暗地看上了其中一個較要好且標緻的舊同學,待至會考結束,才鼓起勇氣說喜歡。不知是否自己表達技巧拙劣,或是她不明所以,事過境遷,她竟謂我未跟她說明白!這段戀愛關係,自然胎死腹中。

戀愛沒談上,對她的感覺慢慢轉淡。我考進一家據云女生比男生多的大學,認識女孩的機會固然不少,新識時也難免揣度對方會否有機會成為伴侶,但思量觀察過後,很多都只成點頭之交,甚至遇見她們跟愛人培養感情。最後我有意於一個比我稍大的女生,然而覆轍再蹈,竟先告知於二人共同認識的朋友,至今我仍未向當事人表白,也談不上開始。

大學畢業後,自己認識更多新朋友,亦聽了一些情侶離離合合的故事,可未能感同身受,蓋自己未嘗談情。有時見同齡者相戀以至結婚,不免渴望復焦急,但這些感覺都一瞬即逝,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前路。儘管如此,望戀愛之心未死,不久前就跟另一人訴說對其若有有無的情意,結果換來對方一笑置之,友情依舊。

離三十漸近,所識年紀相若,又未談過戀愛的,仍不在少數。有人仍等待機會,有人患催婚之苦,想也有人如我,對未能戀愛處之泰然,改憂心於別的事情。而我當下真曉得的,只得〈再會思春期〉的頭一句:「慾望的產生往往在剎那間」。但不用經歷歌詞中種種,我也認為自己已再會思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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