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August, 2004

被轉載了

Sunday, August 29th, 2004

十六天前,鄭立告訴我,說我去年寫的兩篇日記,被轉載了。那轉載無聲無息,不為我所知。

網上不問自轉的風氣並非新事,看人家的網上日記,也曾讀到當中好幾位寫手投訴誰誰誰把自己的文字拿來自用,並說是自己的東西。相較起來,我這回被轉載還好,至少對方列明出處,有讀者按之找我聯絡也方便。那個網站想是非牟利吧,這些經營不易的網站,無謂向它追究;但若是某一天那個商營網站的編輯不識貨,錯把我的練習轉載,又被我知道的話,向對方索點潤筆就免不了。

如果問我是否因此在首頁亮出甚麼「版權所有,不得轉載」的字眼,我想不必。其一我每次所寫不免有他人的影響在,不肯定何年何月會有人按那八個字,向我再索版權費——你既然宣示了自己的版權,我再宣示一下,要你納錢也很應份吧——;其二當聽聞版權、專利權等,統稱為知識產權的東西,如何被各方人等利用,或取利或令人回報微薄甚至一無所有時,似乎還得要先理清它是何物,才敢祭它出來警示大眾,或是趕快跟它劃清界線。

在這過渡期裡,若四方人士想轉載我的各式文字習作,請先通知我。我的電郵地址eric_spanner@yahoo.com並不難鍵入。謝謝。

(原載公開日記)

一篇談「文化」在香港用法的筆記

Tuesday, August 24th, 2004

本來我們的香港話裡,「文化」往往與「藝術」連成一氣,類近於high culture,非平民的一類東西,還有就是形容某民族,nation也好,race也好的整套生活方式跟集體價值觀等。

在1997年前後,似乎並非受中國大陸的影響(如果有,就很可能是將「文化」跟「教育」交替並用了,如「文化程度」即指教育程度),由政府和部分大機構開始推動「文化」的新用法,如「選舉文化」,或是「企業文化」、「增值文化」甚麼的,我暫時找不到這種用法的確切來源,但在這種用法裡,「文化」跟「藝術」或「教育」未必有很大的關係,卻往往變成了一套套的行事方式、價值觀、規範或規則——如同「文化」一詞的學理定義般——:如某企業的「企業文化」可能是指一套進取、植根本地、間
中做點回饋本地社會的經營方針和運作方式,「增值文化」可能是指社會大多數勞動者甚至企業主都要設法,包括進修,來提高自己在經濟體系的產值,並幾乎形成社會規範,不增值不可。

而這種「文化」語言,經過眾多宣講,就進入了我們香港的語言裡,也成了我們生活方式的一小節,的確成了我們的「文化」。

一直想做幾篇有關香港當下流行用詞的筆記。剛巧十數天前在慣到的討論區有人說「文化」,就打下這篇。這裡的版本修改了些。

(原載公開日記)

懷六年級成長的舊——《Fanchan》

Monday, August 23rd, 2004

片名:小情人(Fanchan / My Girl)
導演:Nithiwat Tharatorn, Songyot Sukmakanan, Komkirt Teevimol, Wicha Kojeaw, Vitaya Thongyuyong, Anusorn Theesirikasam
年份:2003
地區:泰國
片長:110分鐘
語言:泰語

Jeab是在兔年出生的,算起來,他這年二十八歲了。一個週末,他準備從曼谷出發,到北面的那空沙旺府參加好友的婚禮,在路上收到媽媽的電話:她好友的女兒,也就是跟他青梅竹馬的Noi-na,會在星期日出嫁。且慢,許多甜美故事不是說,青梅竹馬的男女都是大團圓結局,最後都結成夫婦了嗎?

——他收到消息後,把一盒八十年代金曲錄音帶放進車上的錄音機,回想他十歲後不久時,在西部佛丕府海邊小鎮的生活。

當年Jeab的父親,跟Noi-na的父親,在同街各自開了一爿理髮店,只隔了一兩個舖位。Jeab的父親看起來比較整齊,理髮時乾淨俐落;Noi-na的父親留一把嬉皮式的長髮,理髮時再三思量,似乎還帶點從前當藝術家時的玩世不恭,還有求工的心思。兩人同行如敵國,不相往來。可他們的妻子感情甚是要好,剛誕下孩子就把他們放在一塊玩,一玩就是過十年。十年過去,Noi-na蓄了一對長辮,玩跳橡皮圈繩很是了得。她除了是Jeab的親密玩伴外,也是他的「人肉鬧鐘」,沒有她,真的不知道他能何時起床趕上學。

就是因為Jeab不願起床,他往往得靠父親的摩托車趕上校巴;如此趕上校車的話,同班的男生五人組就會乘機訕笑。那五人是誰?連續三年念四年班的小霸王兼貪吃鬼Jaet、瘦皮猴兼小歌王Prik、木訥寡言但運動讀書俱精的三年級生Manot、冰廠太子爺Tee和菜市場太子爺Boy。

回到學校,Jeab仍被五人組排擠,不論學校小息時的鬥吹橡皮圈,或是下課後的扮武俠電視劇人物遊戲,他都只有旁觀的份兒。若要離家玩耍,他只能跟Noi-na和她的朋友玩家家酒,扮家庭裡的父親。雖然Jeab不受五人組歡迎,但他回家後依然苦練吹橡皮圈的技術。

過了不久,1985年的兒童日到了。學校在禮堂安排學生才藝表演,Jaet的五人組和Noi-na的五人組,都跟其他同學一起,先後上台表演歌舞。Jeab沒機會上台,跟媽媽和她那好朋友在台下欣賞。及至表演中途,有點怕羞的Noi-na媽媽,把送給女兒的玫瑰先交給Jeab的媽媽,然後Jeab被媽媽塞了玫瑰,送到台前給Noi-na。那時在後排觀眾席吃冰淇淋的男生五人組,好像恍然大悟,立時點頭微笑。

翌日Jeab跟Noi-na和女生們玩家家酒時,男生五人組跑過來模仿他們,乘機嘲弄一番。Jeab氣極而去,Noi-na勸他回來不果。第二天Jeab卻想找Noi-na去玩,Noi-na可不見他——因為她有了頭蝨,被父母禁止外出。

然而就算沒有做遊戲的機會,二人在校車同坐時,Jaet跟Prik依然用歌聲和言語硬拉他們心中的一對璧人。Jeab只有挪遠一點,以求心安。後來發生的一件事,卻使Jeab突然進入了男生的圈子。

一個下午,Jaet五人組跟另一個男生六人組踢足球賭錢,因為寡不敵眾,先被對方進了兩球。眼看快被對方再進一球,二十銖要飛走之際,Jeab剛好經過,被急欲求勝的五人組拉進球隊作後衛。Jeab下場不久,膽子慢慢大起來,最初湊巧「助攻」了一球,到最後決勝的第三球,已由他主動射入——儘管他沒甚腿勁。球賽得勝,眾人對Jeab另眼相看,邀他同去慶祝,在路上高唱流行曲,在草叢裡脫褲子小便。

得勝後,Jaet馬上雄起心來,加大注碼,跟六人組再戰一場。可是那個下午Jeab跟Noi-na到兩爿理髮店中間的雜貨店看兒童連續劇,Jaet的一邊結果輸了球賽。Jeab滿以為連續劇完後,還可以再戰一場,到了場地,就被Jaet嘲諷「陪老婆」,Jeab於是跟Jaet打起來,兩個都受傷而去,其後Jaet對眾黨羽下令,不得跟Jeab來往。

失意於男生圈子的Jeab,只好繼續跟Noi-na和她的朋友玩。Noi-na找來一個足球,為Jeab和她的朋友辦了一個足球賽。而當她問他為何對Jaet揮拳,他佯怒道:「不知道。」

他決意重投男生陣營,而Jaet則先後開出三關的「真男人測試」:踏BMX單車不持把手、全裸跳水,以及剪斷Noi-na的橡皮圈繩;前兩關他不消一會就通過,最後一關更見清脆俐落。

「為甚麼?」橡皮圈繩被剪斷後,被Jeab推倒的她跌坐地上,垂淚問道。Jeab努力裝酷,不顧而去。男生們回家時,Jaet借老爹的男女哲學安慰Jeab,說二人該無隔夜仇怨。

那晚二人都睡不好。翌日Jeab趕上校車,他跟Noi-na坐的位置空空如也,Jaet讓他坐左邊的靠窗位,女生對他投以怨恨眼神。下課後他在Noi-na家門前徘徊良久,似想找她道歉,幾乎把另一個光顧她父親的女童錯認了。他不知所措,竟走進父親競爭對手的理髮店裡,成為主顧;然而當他瞥見她走過,他就從理髮椅上跳下來。當他看見剪去雙辮的Noi-na,腦海響起的,或許就是配上泰語歌詞的港劇《京華春夢》(1980)的主題曲。Jeab百般感覺湧上心頭,卻被老爹摑頭一記,都散了。

過了不久,Noi-na的父親竟又光顧Jeab父親,想對方剪去他那把長髮,同時他一家也準備他遷。Jeab雖然知道此事,可沒有再找Noi-na,專注跟五人組鬥吹橡皮圈;他的苦練終獲回報,橡皮圈贏了一大堆。

到了Noi-na一家乘車搬家的那個早上,沒人叫醒Jeab,他繼續睡,直至他被引擎聲弄醒時,就只有目送車尾的份兒。他連忙騎上單車,拼命追趕,五人組見狀馬上幫忙,六人坐上Tee家的運冰小機車。

機車拼命追趕卡車,最後機車在路上拋錨。Jeab並沒放棄,向卡車跑過去,當快將跑到時,前方交通燈轉色,卡車開動,撇下了流出淚水的Jeab,和他準備好送給她的橡皮圈繩。

Noi-na走後,Jeab不幾天復元。五人組成了他的好友,他們每天都有新的玩意,離鄉旅行,或學唱情歌,都在一起。她的影子漸漸在他的腦海中消褪。

想著想著,Jeab已回到佛丕府的老家,父親依然操理髮刀,可雜貨店和Noi-na家的理髮店,已變成7-11便利店。

他當晚赴宴,人事多變,昔日的五人組已不知去向,迎賓的女生也不知是否他當年的玩伴,但昔日的一切喜怒哀樂,此刻已不復強烈。我們可不知長大後的Noi-na相貌如何,但知道在Jeab的心中,Noi-na永遠是個垂著雙辮,兩頰緋紅,常常微笑的女孩。

一個獨特成長年代的回憶

2004年的農曆新年,我獨自跑到曼谷,藉曼谷國際電影節補看若干泰片。當時對於《小情人》實沒太大的印象,只知道它是部兒童片;然則在看時——如同以前很多事前準備不多的觀影經驗般——,愈發投入,並喜歡了它。

喜歡它,因為對它的內容起共鳴。這片的泰文名字《Fanchan》,譯成中文就是「我的情人」,但它充其量只介紹了一對青梅竹馬般的男女童,可不是人細鬼大的兒童愛情故事,而是一代人的童年回憶。我比故事裡的Jeab晚出生兩年,雖然童年並非住在小鎮,也鮮參加戶外活動,可我跟他都是活在同一年代,同有相近的成長回憶。

這種也是獨特的成長回憶:年代當然是可一不可再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在外在環境方面,片中的泰國小鎮和香港,在八十年代中時,有其特色亦復相近。當年大眾文化仍靠免費電視和卡式錄音帶大力塑鑄,內容既具本土特色,也不忘輸入境外的元素以刺激銷路。可孩子們在投入電視劇,對流行曲瑯瑯上口,身穿藤子‧F‧不二雄(1933-1996)角色T恤的同時,也不會放棄在戶外踏單車,玩家家酒或踢
足球,甚至將流行文化和戶外遊戲結合,在海邊自編自導他們的《天蠶變》。這一代喝的傳媒奶汁,比他們的父母還多,可他們還仍然保留一點自發的生活方式,未完全受大眾文化支配。

除了同年代的成長經驗和事物外,此片還有很多讓觀眾代入的角色和小事件。片裡那十二個孩子有男有女,有壯有瘦,有惡霸也有和順派,亦有書蟲跟懶蟲;你可從他們的身上,找到童年時的自己、好友,或對之印象深刻的同學的身影。趕上學,小息或下課後的遊戲,看電視,踢足球,玩更衣紙娃娃或家家酒,以及學校的懇親或開放日表演,可也不是八十年代香港孩子同樣經歷過的事情麼?電影讓觀眾各取所需的元素不少,也令觀眾有不少機會接受它。

身分認同之戰

而此片講的最大轉變,未必是輕輕帶過的時光飛逝童年不再,反而是同樣令觀眾感同身受,幾貫穿Jeab回憶的,他轉移活動圈子的過程。

Jeab因為母親的關係,自小就跟Noi-na一起玩耍,至十歲仍不改,但如此往來,在二人就讀的男女校裡,難免跟主流不合。片中的小學男女校裡,跟香港的有點相近,男女同學壁壘分明,同學也會有時說一些似假又似真的男女同學相戀傳聞,尋當事人的開心;Jeab想加入男生圈子,最初也因為跟女生玩多了,被Jaet視為娘娘腔而被轟走。

Jeab後來被接納,因為他有功。他參與男生的球賽,助攻主攻,令Jaet的一方得金而歸;再被排擠,既因剛改善的男性關係經不起Jeab不出席的考驗,也是因為Jeab「重『色』輕友」,眷戀「舊」人,沒有再為男生付出自己的時間和體力,復反擊Jaet的嘲弄。唯有Jeab從體能、勇氣和決心三端,表現他跟男生一樣,也就是通過那三個「真男人測試」,才能讓他成功地從女生的圈子過渡至男生的圈子,重歸「正常」的性別(被認同)道路。

然則,Jeab依然忘不了Noi-na,並利用男生的遊戲,試圖積累跟她修好的資本——他本想贈給她的橡皮圈繩,原料就是來自五人組,甚至其他男生。然而他在她一家搬離小鎮的當兒,卻趕不上她坐的卡車;而全節的編排,結合之前的情節,令人容易想到他既然捨棄了她,再見她也不再容易。而她離去後,他才能將她淡忘,漸漸溶入男生的世界。

我們能拍這種軟糖電影嗎?

誠然《小情人》有剛提過的性別認同情節,但它並未被特別抽出成為一個議題,而是跟Jeab的回憶平排,成為整個1985年舊事的一部分。而電影主要講的,是回憶一個小康時代的成長生活,沒有貧窮,沒有憶苦,沒有著眼社會規範的缺失,政經大事也近乎沒闖進電影故事裡——片中提到的兒童節總理致辭,只是曇花一現——,全片「往日真好」的味道甚重,猶如一塊可口的果汁軟糖般。

想這塊好吃的泰國軟糖,也合香港觀眾口味,蓋味道甜之餘,也教他們熟悉。香港講現在二十多歲年輕一代的成長經歷,劇場有2003年的《馴情記》,好玩錄像就有Umovie初期的八十年代電視廣告雜錦,可則在電影方面,就只有講七十年代的《一碌蔗》(2002,葉錦鴻導演)和今年初韋家輝導的《鬼馬狂想曲》外,或是袁建滔、謝立文和麥家碧為製作主力,描寫九十年代至當下的兩部麥兜動畫,八十年代的成長回憶付諸闕如。

《小情人》在泰國公映前後,並無類似的泰片推出,但依然是推出了;反觀香港,沒有類似的長片,而只能靠入口貨討好大家的懷舊慾,這個問題或許值得拍電影的人想想。

「電影泰」本片中文劇情

(原載網上《青年人民》,並載「港仔自嘆」個人新聞台)

去看《小情人》吧

Sunday, August 22nd, 2004

今年的農曆新年,為了新建的網站,獨自跑到泰國曼谷參與第二屆曼谷國際電影節。那幾天蘿蔔糕冬菇蠔鼓自是無緣得嘗,也沒時間享受當地佳餚,但雙眼卻吃了塊滋味不錯的泰國果汁軟糖——那可不是甚麼特別的人事物,而是去年十月初上映,取得近一億四千萬泰銖票房的電影《小情人》。

《小情人》的泰文原名是Fanchan,譯將起來就是「我的情人」。若只從片名去想,很容易會想到兩小無猜或是人細鬼大的兒童類愛情故事,但除了青梅竹馬的男孩Jeab和女孩Noi-na,這電影講的事還多得很。此片亦呈現了跟當年香港近似,時間為1985年的,七十年代在泰國出生一代的成長回憶。我跟片裡的角色一樣,都在七十年代出生,加上沒有做太多的觀影前功課,第一次看《小情人》時,不但愈看愈歡愉,更覺驚喜:終於有人將我們這一代的童年拍成電影了。

雖說港泰二地文化不盡相同,作為片中故事主場地的海邊小鎮,也不好跟公共屋村的窄巷球場相提並論,但當聽到被當成電影配樂的〈天蠶變〉,或泰語版〈京華春夢〉時,除了倍感親切,你或許訝異香港流行文化當年真能揚威異域。而看到穿藤子‧F‧不二雄筆下角色的T恤,做安東尼和小甜甜的角色扮演,把流行曲唱的滾瓜爛熟,追趕電視播放的肥皂劇,但又繼續自己的戶外家家酒或全裸跳水遊戲的片中人,若不聽對白的話,你可能已不把他們當作泰國人,而是二十年前念小學時的自己的化身。

談到「自己」,片裡矚目的不只是Jeab跟Noi-na一對,還有十個性格外貌各異的孩子,有男有女,有懶鬼也有書蟲,有討人喜歡的,復有惡霸,也有小歌王和公司的小太子爺,把自己,當年的身邊朋友,或印象深刻的同齡者代進去任何一個角色並不難,也可藉代入角色回想自己的童年往事。而片裡的各式事情,雖是典型,卻既真實又為我們普遍經歷:你或許亦會從Jeab的趕上學戲想到當年貪睡的自己,從Noi-na一家遷離小鎮,憶起當年父母如何不讓你到機場,送別要移民國外的好朋友,從Jeab學校裡的男女之戰,聯想到在小學時如何跟異性同學吵架鬥嘴,或從片中各式的戶外遊戲,突然回想童年時某個下午,跟朋友鬥塑膠刀劍,打羽毛球或跳繩的情景。

這電影的故事無疑典型得很,一切都是慣見之事,並無驚險奇幻之處,也沒有太多的悲慘情節或批判視角,然而當我們這一代已可在劇場和網上片段懷八十年代成長的舊,不妨也先放鬆自己,(再)走進電影院,在本地影人還在懷我們出生時的舊的當兒,邊吃這塊進口的果汁軟糖,邊回想我們當年半熟未熟的童年歲月。只要不因此沈溺在一面倒的甜美回憶,偶而快樂一下又何妨?

這片的劇情簡介

(原載公開日記)